2009年2月13日星期五

妓女日记(三)

七月八日 星期五 晴

四十八小时,如果是生命中最后的两天,一定会流逝得很快。

  四十八小时,如果是思念一个人的期盼,会让我等待得发疯。

  清晨的阳光把我从半梦中刺醒,很明白自己已经度过了发疯的两天。

  手机的期盼让我变得有点神经质,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掏出看看有没有未接或短信。

  起床后第一件事,还是看手机。整个夜晚,不知自己曾经睡过多少次,只记得醒后更多次看过屏幕。

  洗口时,牙刷在嘴里飞梭的摩擦,闪电般脑海中突然连想到性格,正因为牙齿的坚硬,刷毛才会显得如此柔软,两种性格的碰撞,未必强硬的一方最后能够证明是对的。

  含着牙刷和满嘴泡沫,我小跑到床前,拾起躺在枕边的手机,拨通了君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马上挂断了,因为矛盾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直到中午,电话也没有响起。充满着不安的期望,我踏上熟悉的那条道路。

  刚走出楼栋,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吃力前行着。

  是恒子,他正抱着一台大电视,艰难的前进着,因为电线插头拖到地上,腾不出手去拉起,但又怕踩到脚下的电线,边走边低头。

  小跑着赶了过去,帮他把拖在地上的电线拾了起来。

  突然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看到我走在身边帮他捡起电线,那张已经淌汗的脸笑了起来。

  “姐,谢谢你啊!不是你帮忙还真不晓得到哪里才能找个合适的位置放下换个手。”恒子笑着客气说。

  “跟姐还要讲客气啊?这有多大的事?”我边走边挽着电线。

  “恒子,抱不动了跟我说,帮你换个手,姐力气可大了!”看到他吃亏的样子,有些让人心疼。

  “哪能让你抱啊!我还有劲。再说你也肯定抱不动,这是二十五寸的,有好几十斤!”恒子说笑着。

  太阳狠命的蒸发着,似乎连汗水都不会放过。恒子手臂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着亮光。忙掏出包里的湿纸巾,帮他拭去额头;面颊不断下滴的汗水。

  “姐,不用,浪费了,到了拿自来水洗下就没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辞着。

  “有什么浪费啊?傻瓜”我骂着说:“平时看到都是人家送到你店里修的?好了自己拿走,今天为什么抱个电视往回跑啊?”边帮着擦汗边纳闷。

  “你们那个门栋7楼的王爹爹,姐应该认识吧?前好几天就来说电视坏了,要等儿子们回来帮得抬下来修。到今天早上下楼买过早时,他气死的跑得来投,说儿子一个都不孝顺,三个儿子,打了几天电话一个都冒回。”恒子讲故事般描叙着:

  “大儿子说要出差,回了再说,老二说生意忙,让王爹爹叫个扁担帮得抬,连修理费一起找他报销。小儿子说病得蛮狠,发烧要去医院打吊针,好了过两天来。结果到今天都冒得一个回。王爹爹你见过撒?”恒子问我。

  每天在家睡觉以外,从来没和邻居交往,加上上下班时间和人家也不同,还真不认识太多熟人。

  “说姓名不认识,见到人可能还眼熟”,我马虎着说。

  “就是一条腿不方便,拄个拐杖,一走一跛的那个爹爹,我听爹爹说是中风搞成这样的,一天到晚在屋里,他不看电视做么事列?电视坏了对他说是蛮大的事啊!”恒子发表着感慨。

  “那你答应帮他回家抱?”我询问着:“找个扁担也强些,人家有工具背啊!”

  “找了的,冒看到扁担,我看爹爹蛮照业,问了下是二十五寸,自己还抱得动,就跟得他上去拿了,他为这事今天已经跑了两趟,腿脚又不方便,所以不让他送下楼,免得他下来又跑第三趟撒!”恒子平淡的讲着。

  恒子挺能坚持,一口气把电视抱回到店里。

  帮他把门打开后,我能做的也只能是最后挪到修理桌时,顺手收拾了一下杂乱的工具,腾个位置让电视落脚。

  但恒子还是一个劲谢我,“姐,得亏你啊!要不然真难抱回来。”

  我笑恒子又在发傻,除了一路陪伴着他,真的什么力也没出。

  恒子跑到抽屉旁,摸出几枚硬币,径直的往外跑。

  “姐,你帮着看一下,我马上回来”。听到他话音时,人已经跑出好远,阳光下飞奔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不清楚恒子跑去出去干什么。仔细看了看店里,角落里堆放着不少旧电视冰箱。小店在他的忙活下,应该生意还不错。

  不久,恒子拿着瓶鲜橙多跑了回来,进门时,见他已大汗淋漓。

  “姐,喝水”,他递了过来,满脸诚恳。

  这举动让我有些难堪,早知他跑出门是给我买饮料,一定会阻拦这笨小子。

  “你自己喝吧!我口不渴,姐马上到公司有水喝。”边推辞边把瓶子往他手里塞。

  恒子急了,有点脾气的嚷了起来:“姐,你不喝我马上给你拧开,手太脏了,才不好意思帮你拧”。说着,孩子般伸出手,摆在我面前。

  那只手确实很脏,因为刚搬过电视,汗水夹着瓶子外的冰水,形成了黑黑的麻点。

  从恒子手上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看到我接受了,他开心的笑起来,憨憨的。

  匆匆告别后走出店外,手中的饮料因为太阳开始拼命冒汗,虽然瓶子外塑料商标上还有点点黑色冰露,可我却握得很紧。

  进门时,老八正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坐在椅子上修指甲。很是难得她比我早到。一问,是为了找林姐请假。刚回,林姐准了她星期天假。

  “五十八,男朋友和你吵架啦?”老八突然问,让我很是难受。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辩解着:“没根没据的,别瞎胡说”

  “算了吧!昨天听静说了,两天没来接你了,出么了事?说出来听听,我帮你撒!”,老八热心的说着。

  静这死丫头,和人家打成一片总是这样快。

  “没事啊!真不是我朋友,关我什么事?”撑着面子我冷冷的说,但心像被东西刺了一下。

  “么怪我多嘴,反正本小姐认为找个爱你的比找个你爱的幸福很多。看你这两天丢魂的苕样?骗不了我的,么让我们为你担心!”老八真心发表着她的感慨。

  “真的没事,对了,你朋友星期天上门提亲啊?”我有意回避着。

  “么扯野棉花,跟老子实话实说。”老八急了,嘴里带着脏话。她每次激动都会骂人,大家已经习惯了。

  “他是对我很好,但真不是男朋友,连手都没主动牵过。”感到有些委屈对她解释着。

  “你不晓得主动点?有些男人是这样的,三棍子打不出个屁,你要引导他撒!冒得枕得鱼睡觉的猫,懂了冒?”老八开始教唆起来。

  听到她的话我笑了,感觉她说的不是谈朋友,更像在教导如何勾引男人。君不是她说的那种不善于表达的男人。这点我很清楚。

  “看到冒,我的话管用撒!有两天冒看到你笑了”老八夸张的说着。

  静今天老毛病又犯了,我化完妆她还没来,有些担心,拨通了她的电话。

  “你在哪里啊?不会告诉我还没起床吧?”我认真的说。

  “爬楼梯在,马上到,林姐到了吗?”她到清楚上班的时间。

  “没有来,你进门时可别大摇大摆”,我提醒着。

  静来时轻快无声,迅速把东西扔进柜子,没事一样化起妆。

  “静,你对老八说君是我朋友?”我质问着。

  “不是吗?他对你很不错啊!还来接过你,看你们挺般配撒!”傻瓜般盯着我,我的问题似乎让她感到诧异。

  “拜托了,你再别瞎说,没那回事,老大”,我无奈的恳求着。

  “好啊!下次我帮你直接问他!”静的话更加让我感到脊梁骨上直冒着汗。

  对于爱的表达,各人会有各人方法,她的方式我是不会接受的。

  正谈论着,电话在柜中发出我熟悉的声音,即使很微弱,也听得那么清晰。

  慌乱跑到柜子前,不太肯定的掏出手机,屏幕上“怪人君”三个字,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着唱歌的电话竟然发起愣来,不清楚开口能说什么。思想却突然短路,心慌得厉害。

  静这机灵鬼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伸出指头点了一下接听。触及瞬间,我的心也随着按钮颤抖了一次。

  满脸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静正用眼神鼓励着我,只差嘴巴嚷出来。

  缓缓把电话移到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

  “皓,是你吧?”,在我听来,是那么充满磁性的声音。

  “是,早上打过电话给你,你没接”,我委屈的说,虽然只响了一声,但我确实打过。

  “不好意思啊!真没听到,昨天喝大了,刚起来就看到了,你没事吧?”,听到他的问候,我已把曾经的争执抛到九霄云外。

  “我没事,你为什么又喝醉呢?不会又吐了吧?”,提到喝酒,我总能想起那晚。

  “还好,都过去了,对了,晚上你有空吗?”,君问着。

  “八点下班就没事了”,不知为什么,能如此毫无保留的坦白。

  “我想看部电影,你能陪我去吗?”,君的提议让我激动,琢磨自己有两年多没进过电影院了。

  “看情况吧!不知道静有没有事找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我说出唯心的话。

  “那我还是下班来等你,不见不散!”君坚决的说。

  挂断电话后,心里两天的阴霾顿时全无,保持着幸福感觉,终于盼到了下班。

  出门前洗澡时,特别认真的用沐浴棉仔细擦过身体每寸肌肤,连头发都干净得能唱歌。

  和静并肩走出大门时,身上还散发着沐浴乳香香味道。

  老远看到君的身影,那双眼睛正搜索着马路对面的人流。

  “静,走快点”,不由得催了起来。

  “我鞋子不好,一走一歪,你么催了”,她不知情,还傻傻抱怨着。

  我抛开了静,独自加快了脚步,仿佛等待进港的小船。

  君看到我,主动迎了过来。

  “皓,吃了吗?”人还没拢身,他已关心的询问起来。

  我走了过去,小声点头答应着“恩”。

  “今天周末,有空吗?”他单刀直入的问着。

  还想解释什么,可凑过来听热闹的静又一次出卖了我:“帅哥,约会啊?我们家皓没事!”

  脸突然发起烫,为了掩饰,我有意掐了静一下。

  静突然也掐了君一下,疼得君只歪嘴。

  “说过你打我,我就会报复他的!”,“恶毒”女人玩笑着说。

  “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我还有自己的事,你们慢慢享受二人世界吧!”静聪明的说。

  她拦了台车,赶场似的离去。

  “没生我气吧?”,马路边,孤单只剩下我们。

  “有一点,你脾气发得让我都不能理解”,君还坚持着说。

  什么也没对他解释,用劲揪了他一下,因为只拧了手臂上一点点皮肉,疼得他只叫。

  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孩子般问起还在揉手的他:“我们到哪里看电影啊?是什么片子?”

  君到不计较,得意的宣布着:“我们到步行街的天汇看吧!正在放《头文字D》”

  “蚊子的?”我没听清楚,关心的问。

  “是讲赛车,不是蚊子的,ABCD的D!”,他笑着,好象我的话特别让他开心。

  从循礼门下车,和君向步行街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不停讲着电影中的人物,以为他看过,一问,回答让我好笑:“看过漫画!”。怪人,快三十岁还在看漫画的男人。

  大福园侧面停车场旁的小树下,一个席地而坐的年轻男子吸引住我目光,脚步不再前行。

  君也停下脚步,陪我注视着。

  他手拿吉他,依着那棵小树,戴着小麦克风,地上连着一个小音箱。没有抬眼看过路人,只是专心拨弄着吉他,和着音乐节奏唱着自己谱写的歌曲。

  面前的吉他包里,放着一张白纸,写着“卖艺为求学”几个不太工整的大字,除此之外,剩下只是路人施舍的钞票。

  默默听着歌曲,许久,我掏出钱包,留下五圆纸币。不为同情,更不是施舍。

  和君并肩走着,只到江汉路口,我们彼此没讲一句话。

  “迪吧的嗨碟啊!”一声不算宏亮,磁性中带着嘶哑的声音扰乱了我们默契沉默。

  和君不约而同的侧头观望,声音是路边一位年青男子发出的。

  他半蹲在十字路口一家商店转角处,面前用硬纸箱搭成一张小台子,上面放满五颜六色的光盘。

  男子的头发留得很长,带着中分,那张瘦弱的脸被长发半掩着,更加让人不容易看清,唯一能见到的,是那张努力吆喝的嘴巴:“迪吧的嗨碟啊!”

  每过几秒钟,他都用同样的声音重复着,而且是那种从身体里面发出,让人会觉得心疼的声音。嘶哑着用劲气力,穿透着嘈杂空气,冲击着每位路人的耳膜。

  没有人询问,但他依然努力的吆喝着,没有改变。

  君说,有朋友聚会时模仿过这个声音,因为他们觉得好笑,也听说只要是晴天,这男人都会在路旁叫卖。但真实的听到这声音是头一次,他笑不出来。

  撕心的声音,没有人听得会笑。

  到了新世界广场六楼的天汇电影院,君忙着去窗口询问开映时间。溜到柜台,买了两瓶饮料。

  君拿着票过来时,见到我买了饮料,有点诧异,坚持非要再去买桶爆米花,我拉住了他,告诉君自己不喜欢吃暴米花,天热,更会口渴。

  (其实电影院的暴米花特别贵,闻着香,还不如家里用铁锅自己炒出来的味道可口)

  和君找到位置坐下看着广告,他像个孩子般兴奋,没开始就介绍着剧情,把水递给他,见他便大口灌了起来。

  电影开始后,我们像小学生上课一样,规矩的看着,不同的是,君更加投入,随着片中周杰伦开车的动作,他还不停脚下模仿着。

  让我最感动的,不是电影,而是君把自己那罐水喝完后,孩子般找我讨水喝。

  真不愿意给他,不是舍不得,而是因为我的嘴接触过。

  电影院里,没法和他争,他半讨半抢过去,开始大口喝着,根本不在乎是我接触过的那个瓶口。

  心里充满着感动,还有更多的是负罪感。

  回家路上,君不停谈论着马力,改装。而我心里思索的,是周杰伦演的男主角能否在将来接受木夏树。

  同样一部电影,也能看出不同的东西。


                七月九日 星期六 晴有暴雨


没睡上两小时,电话急促的铃声把我闹醒,黑夜中,听到耳朵不敢相信的声音。

  “皓,我病得很厉害,很冷”,那么微弱,让人心疼。

  “你在家吗?”我问静。

  “在”,听筒中传来静模糊的声音。

  “你别睡着了,我马上过来,带你看病”,我嘱咐着。

  匆匆把手机放进包内,又看了看钱包,抓起钥匙出了门。

  楼梯很黑,钥匙款上那小电筒照亮许多前方的路。

  到静家时,敲了半天门,里面却沉寂无声。

  掏出电话,焦急拨通静的号码,隔着门,能清晰听到房间里传来音乐声。

  静终于接了电话。

  “静,是我,快起来开门”。

  短暂的响声后,门终于打开。

  静在灯光下流着汗,看上去十分虚弱。

  “你男朋友呢?”我询问着。

  “回来就没见他人,电话也打不通”,静虚弱的说着,委屈得快要哭出来。和平时那个活泼的她判若两人。

  “你怎么不舒服?流了好多汗!”摸静额头,很烫,手指上立刻沾满汗水。

  “回家很热,一口气吃了两个冰淇淋,把空调开得最大,醒来时人就浑身发冷”,静可怜的说着。

  “带你看病,衣服呢?”把静扶到床上,我准备帮她换下身上已经湿透的外衣。

  她无神的指了指沙发。

  在堆满衣服的沙发上,我忙乱着翻出一件T恤,帮她换上,搀扶着,出了门。

  到第一医院时,已是晚上三点,斜坡看上去明亮的大门却被链子紧锁着。

  静一只胳臂搭在我肩膀上,半撑着她,往左边踉跄着,终于找到侧面开着的门。

  让静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休息,迅速到窗口挂了急诊号,拿着病历,挽着她走进一楼内科门诊室。

  帮静填着病历,医生开始为她检查,短暂的询问过后,让我们到注射室量体温。

  注射室窗口,一位三十出头的护士接待了我,告诉她静需要量体温。护士熟练的把体温计插到静腋下,并告诉我需要缴押金。

  掏出钱包里的零钱,但凑了半天还是不够,慌乱找寻过后,递给她一张一百圆钞票。

  “真的不好意思,零钱不够,您就押一百吧?”我抱歉的说着。

  “算了,钱就不用你押了,五分钟量完后记得把体温计还过来。”她和蔼的说着。

  一句温心的话,使我突然有一种莫名感动,鼻子酸酸。

  静象煮熟的面条,瘫坐在椅子上,那双曾经不停闪烁聪睿的眼睛不再明亮,暗淡得让我心疼。

  “静,你坐好点,把体温计夹好,量得才会准”,我说着,抓紧了静那只湿湿的小手掌,想起曾经与静合住那段时间,无聊时躺在床上,都拿出自己的手,高高举着,相互比较谁的秀气,谁的指甲更美丽。

  而现在,我的手已经没有了漂亮指甲,静的,是苍白无力。

  很怕静睡着,因为我分不出睡着和昏迷的区别。不停的对着静讲着满无边际的话,眼睛注视着手机,期盼这五分钟快些过去。

  手机上屏幕的电子数字漫长停驻着,每一次跳动,都要休息很久。

  “静,还记得我们一起刚来吧?”,找话题和静聊着:“你不回答,看着我点头摇头就行”。

  静无力的点了点头。

  “有好几年了,是我们刚到武汉对吧?”

  我看了她一眼,只是无助的心疼。

  “那时候身上都快没钱了,工作也没找到,你记得我们是怎样熬过来的吧?”

  她竟然激动得讲起话来,虽然声音很微弱:“记得,这辈子都记得。”

  “对啦,那时两个人把身上的钱凑到一起,买了二十块钱馒头,剩下的钱也就刚够买辣椒。”我边回忆边看着静。

  “你还找卖馒头的,非要人家送两个”,静笑了,神智到很清醒。

  “一块钱四个馒头,我们买那么多,不算批发吗?”我逗着她。

  静看着我,勉强的笑着,还摇着脑袋。

  “一个星期靠吃馒头,沾辣椒酱,我们也过来对吧?”,鼓励着静。

  “你做的辣椒酱里面盐放得真是多!”,她抱怨着……

  谈笑回味着,时间很快到了,忙帮着静把体温计交到护士手上。

  护士认真的拿起看过后,让我转告医生,温度是39度8。

  内科诊室里,告诉那位医生后,他拿起笔开着处方,告诉静要打三次吊针。还要拿些药。

  把静安排到隔壁注射室,让她好好休息,我忙着到窗口拿药。

  三次吊针药,一小包ABC,一共三百零六。

  负责注射的护士拿起一小瓶吊针用药后,同时通知静,剩下的两小瓶中午一次,晚上还得吊一瓶。

  和静等待护士拿吊瓶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说着:“皓,又让你垫钱了”,感觉特像一个害羞的小孩。

  “你有钱再说吧!又不是没找过你麻烦。”我劝着她。

  护士提着吊瓶来时,静已经把手搁到了扶手上。

  静很坚强,劝她不要看针头刺入皮肤,可她却傻呼呼的瞪着眼睛,执著看着护士工作。

  我不敢看,皱起眉头侧过头,还是想象着心疼,于是盯着挂在墙上关着的电视机。

  “皓,你好徊哦!”,静这时还不忘讽刺我。

  陪她打针时,劝静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

  “算了,以后不找该死的死人了”,静咒骂着。

  “你啊!劝你没听过,人家有老婆,你还跟着混,他真的关心过你吗?”,我愤愤说着。

  “无所谓啊!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开心过,先头在一起时,也没想过将来。”静发起感慨。

  她一惯这样,每次都能找到爱得很深的人,到最后失望的离开。我没有权利去说她对或者错。爱是一种感觉,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不到一小时,静就让瓶中的药水流尽,因为她总认为滴得太慢,让护士帮着调快。也不怪,总注视着小管子中滴水的速度,人的心总会觉得它是那样缓慢。

  送静回家时,将近五点钟,窗外已不是那么黑暗,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药喂给静吃下,然后依偎在她身旁,渐渐睡着。

  十一点钟,闹钟把我叫醒,舍不得把眼睛睁开,迷糊中,摸了摸甜睡着的静。感觉比自己的体温只高一点。

  一夜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靠在枕头上,思想通过努力斗争,支配着身体爬了起床。

  出门时,留了一百圆在桌上,用静的卡通水杯压好,最后回头看了看还在梦中的她,我出了门。

  到公司后,找林姐替静请假,林姐也没过问什么,很爽快答应了。

  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东西,懒得再跑下楼,打通了老八的电话。

  她人还在车上,嘱咐她一定记得帮我带碗炒饭上来。

  老八进门时,手中提着我的午餐,她有意恭敬的递到我面前。

  “亲爱的,看我对你几好,伺候得是那个事撒!”,她总喜欢把肉麻当有趣。

  懒得理她,打开塑料袋,托着盒子大口扒起香喷喷的饭。

  嚼着可口的饭,突然想到静,因为出门匆忙,也没帮她买点吃的东西上去。

  “老八,把饭钱给你。”放下碗,准备到柜子里掏手机。

  “么谈钱,几俗气哦!明天你请我吃油闷大虾一样的撒!”,她总这样,嘴巴从来没饶过人。

  拨通静的电话,老半天才接,告诉静一定记得起床吃完饭后去打针,桌子上留着钱。静虚弱的说还要睡会,我答应她,两点半打电话过去,提醒起床。

  “么样啊?静冒来?”,老八关心的询问起来。

  “恩,静发烧病了,一个人怪可怜。”我告诉她。

  “照业的吖,好些冒?”老八感叹着。

  “早上陪她打过吊针,强了很多”,我边说着,边拿起饭,继续吃着。

  “你们小两口还蛮恩爱的来”,老八的“臭嘴”又开始胡说起来,“比我你们还是差多了,好歹我父母都在身旁,总有个照应。要是冒得像你们这好关系的朋友,真的一个人病死到屋里,只怕臭了都冒得人晓得。”

  感觉嘴里含着满满的饭被她的话噎住了喉咙,半天才缓过气。

  哀求着老八,在别人吃饭时不要讲些恶心的话,她很诧异的说,只是想到就说,不是刻意恶心的。

  这到是清楚,因为每到一起吃饭时,她总能讲出让人倒胃口的话,自己却开心吃得津津有味。大家骂她,是为了自己贪得多吃点,可老八却解释是因为每到吃饭都能联想到,不吐不快。

  两点多钟,来了位客人,冷冰冰通知我和老八一起上钟。

  慌张给静打去电话,通知静起床去医院打针,静说窗外下起大暴雨,等会小了马上出门。

  中午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而现在的雨,在公司近乎封闭的环境中,没有人会觉察到。

  和老八一起走进房间,床上躺着一位看上去和我年纪仿佛的男人,留着时髦的发型,因为刚洗过,站着的头发显得很有精神,额头前的几缕,向下卷曲弯着,十分时尚。

  “先生,我是五十八号,很高兴为你服务”,微笑着对他介绍。

  我用余光瞟了老八一眼,她正十分不屑的盯着那男人,起码我是看得出。

  “我是八号。”老八敷衍着。

  “好吧!同意你们两人为我服务了!”,他的尾音拖得十分长,一根手指头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感觉有点娘娘腔。

  和老八出门打水时,她偷着告诉我,628房间的那个男人百分之九十九是做鸭的,让我小心点。

  很相信老八的话,她只用一眼,看客人多半能八九不离十。

  再进房间时,我留意观察了那个老八说的所谓“鸭”,虽说算不上高大魁梧,但老八帮着脱下他衣服时,展露出胸前两块厚实的肌肉。在我想象中,做他们那行应该皮肤很白,可他不是,整个人皮肤瞧上去是浅浅古铜色,特别是那张很有轮廓的脸,晒成彤彤的健康棕黑色。

  和老八一起俯下身子,为他用冰水亲吻身体时,我能清晰看到那张有个性的脸,颧骨很高,视觉上显得眼框特别凹,眼睛不算大,但很有精神。

  和其他客人不同,那张薄薄的塑料般嘴唇不停发着命令:“你们到底会不会做啊?上面来一个人啊!”“左边,左边来一点,对了”。

  不知道他在命令谁,我们只是做着该做的程序,没有人认真的理会他言语。

  当他和老八做时,我静静坐在床边,注意着那张脸,从皱起的眉间,还有那因为紧闭而微挑的嘴角,能感受到很强的发泄气息,和平时见到客人享受的嘴脸完全不同,似乎带着愁,更有些些仇恨。

  老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连哼都没哼一声,和平时完全不同。

  也许老八的无动于衷让他很反感,没过多久,他退了出来,低着头换着私处的安全套。

  老八解脱般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从包里摸出一支香烟,抽了起来。

  可能她这个动作引起不满,那男人开始牢骚起来:

  “抽个么鬼烟撒!搞得房里污烟瘴气的,我们都吸了你的二手烟。”

  话间,老八重重的把烟头掐熄在烟缸里,看都没看他一眼,沉默不语。

  当他进入我身体时,能感受到他的强悍,似乎能摧毁一切。他很会控制抽动的节奏,时快时缓,竟然有阵子停留着不动,用那双眼睛打量着我,很清楚他不是在做调整或休息,而是在看我的反应。

  配合着他,我开始轻声叫喊着。

  偷瞄了老八一眼,她正两眼无神的发着呆。

  快到钟时,终于疲软下来,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泄出身体内应有的液体。而我已是汗流浃背。

  “我要再加个钟,你们别慌着走”,他对老八说着。

  老八听到后,也没考虑,熟练的拿起床头电话,“628,两个人,加钟”。

  “这个钟我就不做了,你们互相舔着表演让我看。”他神气得意的说着,恐怖的声音刚传进我耳朵,就让心砰跳得厉害。

  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工作服装,马上准备去穿上。

  老八比我动作更快,跳下床,用比脱衣服更短的时间穿起了工作服。

  他有点发起脾气,不满的嚷起来:“你们拽个么东西拽?加你两百块小费,做不做?”

  我迅速穿好衣服,开始收拾着自己的包,没有理他。

  老八很想说什么,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忍住了。走到垃圾桶旁,收拾起垃圾袋。

  那男人开始穿衣服,同时嘴里带着脏话骂起来:“老子在哪里给钱小姐都会做,TMD你们高贵些?”

  这句话惹恼了老八,她把手中的垃圾袋用力往旁边地上扔过去,嘴巴利索的回击着:

  “老子就是比你高贵,妈个B,有钱回去舔你妈!”

  那男人被老八的泼辣一下怔住了,半天才会过神来,挥手准备打老八,但只是做了个动作,又放了下去。

  “去把你们妈眯叫过来!老子今天不给钱!”

  老八准备接着吵,我劝住她,然后飞快的跑出门,在办公室找到林姐。

  刚进房,那男人一见林姐,马上投诉起来:

  “你么样教手下的?敢骂人!”

  老八正准备张口辩解,林姐做了个手势拦住了她,客气的说:“我们公司小姐要是骂过你,在这里我代表她们向你道歉,出来玩,别发这么大脾气”。

  “做不了就不要出来卖了,老子出来玩还看她脸色?”,他继续骂着。

  “当然不用!我们小姐不愿意做我也不能逼着她做吧?大不了换愿意和你做的小姐来,发这大脾气干嘛呢?”林姐保持着笑容。倒是老八,在一旁瞪着眼睛。估计林姐不及时来,她会和那男人打起来。

  “不玩了,再不来了”,他没趣的为自己找着下台台阶。

  那男人走后,林姐没有责怪老八,因为她很清楚情况。

  休息室里,老八发泄骂着脏话,“贱鸭子,在外面被女人玩了,有钱跑这里来装爹,喜欢看同性恋不晓得自己去找个演!看到冒?老子硬他就硬不起来了吧?要不是在公司,早把它阉了他。”

  我不停劝慰着她,让她不再生气,她倒被我劝得笑了起来。

  “那好,让我亲你一下,反正我们是同性恋”,她又开始无聊起来。

  看到那暴雨转晴般孩子的死脸,还有那张习惯骂脏话的臭嘴,说实话,还真有股亲一下的冲动。



           七月十一日 星期一 雨 七月十二日 星期二 阴


天亮了,带着疲惫睡去。离上班还有很长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睡得特别香,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把冰箱里剩的稀饭倒进早上剩下的方便面汤里,享受着自己创造出的美味。

  上班前,打开电脑,留恋的和网络上朋友打声招呼。

  但自己用一个多月心血创造出来的小家怎么也进不去,感到有些奇怪。以为是网络又出现故障,无意点击了一下别人的主页,竟然打开得那么顺利。

  觉得有点奇怪,准备登陆网站准备看看。

  可是自己的网名怎么也登不上,总显示“该用户名已经注销”,用“游客”浏览方式,很快找到了答案。

  所有的一切,顷刻之间全被摧毁。

  眼泪开始蔓延,聚集得越来越多,模糊到看不清显示屏上的字,终于,汇集的泪水不再被眼眶阻挡,顺着面颊断珠般滴落,不再停止。

  不断责问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做错什么?

  快七点时,眼睛哭肿得厉害,不知道这样狼狈的样子如何面对同事们,去怎样解释。拿起电话打给林姐,撒谎说有点发烧,电话中,林姐让我好好休息,等病好再去上班。

  越想越伤心,一切对我似乎都不太重要,只想回到自己在网络上那片思念的空间。

  许久,带着灰心的痛,注册一个新号“永失吾爱7月11”,很清楚将面临着什么。

  网络,不再是心中虚幻的社区,和现实一样残酷,歧视绞杀着那个真实自我。

  带着自我的疑惑,在天涯上情感论坛写了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题目为“给自己的一封信(爱你不久)”,

  『情感天地』给自己的一封信(爱你不久)

  作者:永失吾爱7月11 提交日期:2005-7-11 21:02:00

  给自己:

  在哭泣中……

  幻想着网络和生活不一样。

  以为网络上只要不谈政治。能够建立一个自己的主页,和天涯及全世界的朋友都温暖的生活在一起。

  每天都在生活中不停出卖自己,为了利。

  每天都在网络中写出生活,不为同情,怜悯,或是名。

  喜欢自己说过的

  写我所写

  路我所路

  想我所想

  爱我所爱

  很希望在网络(天涯上)能做个平凡而又快乐的自己。

  如果第一天,我写下的内容被驳斥,我理解,这是规定。

  但我不明白在一个月后,为何被抹杀。

  如果生活中问自己恨不恨玩弄自己的客人。

  心会偷偷告诉我

  有一点点

  当拿着钞票时,这种恨荡然无存。

  因为我不是乞丐。付出自我后得到需要。

  就算我是乞丐也有自尊,

  天涯却连最后的一点自尊都不给,

  没有任何理由。

  没有任何文字。

  其实强奸的是我最后一点点精神。

  哭泣,因为内心的痛苦

  女人,也许是无助的代名词

  但我不同!

  站起来,我会继续走下去

  哪怕孤身走我路!

  爱你不久

  所有的朋友还会再见

  这个帖,整夜未曾沉过,因为有太多爱托起她。不间断的,流着眼泪,文字中的爱让我流下今生最幸福的泪水,只是最简单的感动。

  中午睡觉前,带着悲伤,我建立了另一个还不算太温馨的家,没有抗议和责问,只能坚强的逃避。

  上班最后看电脑时,看到这封带着泪水又承载关爱的帖子,也被封杀,还是在那个熟悉的“情感天地”。

  从来未曾在网络上记录网络,因为在心中一直觉得可以在网络上说真话,因为它是虚幻的。

  今天在网络上记录网络,因为它是现实的,残酷的,有歧视,有冲突,当然还有更多是关爱。

  熟悉路上,没有太阳,更没风和雨,只有阴阴的灰色。

  只有走在道路上陌生面孔的行人,那跳跃着的五颜六色衣服,为这世界带来最平凡却真实的亮丽。



               七月十八日 星期一 晴转雨




今天是休息的第四天,也是踏上回乡旅程的第一天。

  早上起床洗漱后,把牙刷毛巾用塑料袋包裹严实,连同几件平时换洗的衣服一并装入背包内。简单收拾后,走出家门。

  路过恒子家修理店,特意往店里扫了一眼,让我纳闷的是,店内空无一人。

  刚停下脚步,就听到恒子朴实的乡音:“姐,这里啊!”

  回头一看,他正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早点摊旁,冲着我招手。

  走了过去,准备对恒子道个别。

  “姐,蛮远我就看到你了,你以为我不在啊?”,他盯着我手上拎的背包,笑着说。

  “是啊!还担心店里的东西没人照看”,我坦白的说。

  “我一直盯着门口在,出来过早,冒得法”,他抠起头,有些无奈的说。

  “恒子,你的面”。老板娘在炉子边叫他过去拿。

  恒子走了过去,接过盒子,从筷桶中抽了双方便筷。

  “姐,你回家的?”,他的话让我感到有点困惑,“还没过早吧?你先吃,我再去下一碗。”说着,把面递了过来。

  “你还是先回店里吃吧!姐还没买车票,不用赶时间。”我劝着他。

  “那我先走的,姐,你过早多吃点,路上得好几个小时,小心点啊!”,恒子端着面,到挺细心的告戒我。

  “恩”,对他摇了摇手,算是再见。

  匆匆告别后,他端着盒子,一路小跑回去了。

  恒子的话到提醒了我,顺利的话路上也得将近五个钟头,还是吃饱点比较明智,下一餐应该是在家里享受母亲可口的饭菜了。

  朝老板娘走过去,离炉子很远,她就热情的冲我打招呼:“姑娘,吃点么事?”

  准备走近看看,她却阻拦了我。

  “么拢近了,炉子边晓得几热哦!你吃么事告诉我,帮你下”,她依旧热心的说。

  是啊!三十七八度高温,半人高的煤炉,还有一大锅沸腾开水,离得老远也能感受到一股灼热气息。

  “下碗热干面吧!”,对她说着。

  老板娘看了看竹筐,熟练的把面塞进漏勺内,沸腾的滚水中,漏勺轻快的翻飞着。

  “最后的都下给你了,这回多吃点”,她和善的解释着。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感谢,我微笑的答应着:

  “生意很好啊!这么早面都卖完了”。

  她边往方便盒中磕着面,边笑着说:

  “天热了,蛮多人吃面怕骚嘴,所以进得少,恰恰今天卖得快些”。

  她把面递给旁边的男人,她丈夫,边抓起抹布拭着手,对我唠叨着:“还有这些细粉冒卖出去,又不能放,不一样要把它守完?”

  武汉的特色,“热”“干”“面”,听这三个字,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很多人都会望而却步,但偏偏有些人夏天依然选择衷爱它,也可见它的诱人之处。

  老板往碗里放着佐料,习惯的询问着:“辣椒,卤水,葱都要吗?”

  和着我的回答,他那双灵巧的手同步进行着。

  找了张桌子坐下拌着面,忽然想起恒子一见我拎着包,就能感觉到是回家,有些奇怪,细细琢磨一下,也不怪,看到背包,对一个在异乡打工的人来说,能联想到的,只是回家。

  到新华路后站下车时,没有马上去长途汽车站,穿过人行天桥,来到马路对面的精武路口。

  因为二妹最喜爱吃精武路的鸭脖子,顺便帮她拎些回去,站在路口却有些茫然,并排四五家门面,家家招牌都写着“正宗”。

  到回忆起老八曾经谗嘴的吹过,说巷子里很远的一家味道最正宗,可看看熙熙攘攘排队的人,还是决定在外面买,早些赶车回家最重要。如果味道区别真有老八吹的那么大,临街一排店外,也不会门庭若市了。

  买了三十块钱鸭脖子,师傅麻利的挥刀把整根鸭脖子剁成均匀的一段一段。刚接过塑料袋,迫不及待的衔了一段丢进嘴里尝,那麻中的辣和着卤进汁的香,让嘴里唾液分泌得特别多,当时就很能理解为什么“精武正宗”了。脑海中联想到二妹每次见到鸭脖子的谗样,我立刻封紧了塑料袋。

  刚走两步,路中央不远处一位年纪和父亲仿佛的老伯映入我眼帘。他右肩背着一个很大的包,看上去很沉,半弯着身体,吃力的用腰顶着包底部。左手拿着张纸条,正向路人询问着什么。

  可是他问了两位陌路人,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匆匆前行,仿佛透明。

  他沮丧的回过头,用那双焦急的眼睛找寻着。

  和那眼神短暂的对视后,老伯向我走了过来。

  他把手中的纸条拿得离眼睛很近,靠近我身旁时,那表情有些犯着糊涂。

  “师傅,麻烦问一下,这个新华路长途汽车站怎么走?”,他客气的称呼让我有些尴尬。

  “前面很近了”,我伸手指着方向:“不到一百米,凹进去的位置,刚好我也要去,带您吧!”

  老伯跟随着我,一路不停道谢,告诉他不用谢后,我一路无语。这熟悉的城市,有时人和人的距离,陌路得不止这短短百米……

  坐上回家的大巴,掏出手机,给君发去离别的信息,没有告诉他具体什么时候回家,不想让他来送,因为清楚长途车站是他最能联想着回忆从前的地方。脸贴着窗户,傻傻观望着熟悉的陌生城市渐渐消失,一格格飞逝,如儿时倒翻的连环画。

  一路睡醒,醒睡,不记得多少回后,终于看到了“伍家岗”那曾经熟悉的几个大字,记忆中,无数次它都是我告别时最后的留恋。

  完全没心思睡眠,隔着玻璃开始仔细数着熟悉的路口,盼望着,能快点到站。

  走下车的瞬间,感觉到一丝故土带来的塌实,反而心情开始平静。

  当换乘的汽车载着心飞驰在东山大道时,梦中才会出现的故乡山水已提前映入脑海。

  渐渐,梦中一切一步步真实的走近了我,那山,那路。

  下车后步行在那条山路,觉得比以前好走很多,坎坷少了,路面也变宽了。路旁不知名的野花夹杂在矮矮野草丛中努力盛开着,清风拂过,高昂着脑袋的狗尾巴草也可爱的对着它们开始点头弯腰。知了仿佛在树上看到,不停嘲笑着他们,喧闹着发出意见。夏季的山路,如童年般多彩。

  远远望见老房子乌黑的屋顶,不知觉的更加快步伐,渐渐清晰的,是四周厚实的土墙,也正是它们,为我遮挡住童年的风雨,不由得小跑起来。心里默念着,回家了。

  大门敞开着,门口几只正无事游走的老母鸡看到我,惊慌失措的窜向堂屋,母亲的目光随着它们的失态转到门口,半晌,才会过神。

  “妈,我回了”,声音很小,但有些颤抖。

  母亲放下手中刚摘下的栀子花,站了起身,平日里内向的她激动得喊了出来:“锡,皓回了。”

  二妹比父亲脚步更快,几乎是冲刺到我面前。

  “姐,这次帮我带了鸭脖子吗?”,二丫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她最爱。

  “买了,看你那谗样”,我故意逗她,把袋子举得老高。

  二妹一手抢过塑料袋,还算有良心,帮着把我的背包也一起拎进了里屋。

  父亲出房见到我,很是高兴,不停询问着路上车顺不顺,还有些责怪我没通知他们,好到村口去接。

  母亲不声响的打了一脸盆水,放到桌子上,叮嘱我赶快洗去脸上的灰尘。

  洗脸时,又心疼的询问吃过午饭没有,她不问,我还真忘了饥饿。

  母亲到厨房忙碌起来,我赶忙跑过去,告诉她不用专门为我做饭,母亲坚持着要做两个菜出来,还安慰着我,吃不完剩着,晚饭还可以吃。

  母亲点着了灶膛内的干树皮,忙接过她手里的火钳,蹲在灶台旁,不停拾掇着让火烧得旺起来。

  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喊了一声:“皓,你过来一下。”

  知道父亲肯定有事找我商量,赶忙往里面又塞了几块粗壮的柴禾,拍去手上的灰尘随着父亲走出厨房。

  “皓,你清楚二丫的分数吧?”,他有些踌躇的说着。

  “她今年考的不错,到武汉读大学没问题”,我很清楚二妹高考的情况,“上月底刚出成绩那两天,我还打电话安慰过她,以为考的不理想,让不行再读一年,没想到今年分数都比去年低。”

  “是啊!这丫头太要强,刚公布成绩硬是在家一天没吃饭”,父亲回忆着说“要是不行的话,我看地就不买了,房子的事往后再说吧?”

  “爸,我考虑过,你看这样吧,先把地看好买下来,盘算一下修一层楼要花多少,我估计三万应该修的起来。”我劝慰着父亲。

  “二丫读书一年光学费得一万多,加上吃住的开销一年得两万。四年下来多少你算过吗?”父亲有些激动,不再是商量口气。

  怕二妹听到我们的谈话,我准备走出屋子。

  父亲掏出香烟,郁闷的猛抽起来。

  站到屋外,抬头望着蓝天,它宽阔得让人有些想融化进去。

  父亲走了出来,站到我身边,半晌没讲话。

  “爸,我们家三个丫头,小时候读书,算二妹最笨,每次教她半天都不能理解,今年高考,我们都以为她不行,没想到她还为家争了口气,能读出来也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啊!”,有些不能自抑,可能是为二妹激动,泪水开始在眼框里打转。

  “书肯定是让她读,问题是房子我看就算了吧?”父亲平静下来,开始和我商量。

  “我这几年手上存了五万多,过两天跟您汇过来,地如果下午看好,商量完价格先交点定金,您看成吗?”我很固执,坚持着最初的想法。

  父亲许久无语,又开始狠命的拔着烟咀。

  很清楚这段时间父亲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他连个电话也不敢打给我。为的是不让我跟着急。

  “爸,没事的,她过武汉读书,生活费每月我给,您算算,钱还有多的。”我开导着父亲。

  终于,他想通了,扔掉手中的烟头。

  母亲端着菜饭摆到堂屋桌子上,招呼我过去吃饭。

  端着饭碗,看到母亲特意赶做的凉拌栀子花,心里突然特别堵,想起儿时的任性,竟然一时不知如何用筷子去拈。

  吃完午饭,告诉父亲等会一起去看村口的地,我独自走向屋后的山坡。

  穿过那片密麻的竹林,开始找寻着母亲。

  忘不了,儿时躲起独自哭泣的地方。一步不错的,我找到母亲安息的位置。

  不知是石碑上的字变得模糊,还是眼睛开始模糊,看到母亲名字瞬间,我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怀着满腔忏悔,跪在母亲面前,泪水涌落下来。

  妈……

  我回了……

  清明时,没来帮你拂去身上尘土,只能在异乡为您烧去纸钱。没能亲手点燃柱香,只能隔着空间默默思念。

  现在已没资格跪在您面前,请原谅我,妈……

  您给我的全部,我都做得太错。

  女儿永远在您身边,

  只是……

  不孝女儿在外面,您在里面。



                  七月二十日 星期三 晴转雨




昨晚的雨,轻轻敲打着窗户,演奏了整夜的催眠曲。

  沙沙细声中,空气混合着泥土的芳香,沁入甜梦中。

  清晨的阳光,和煦撒在脸上,用母亲般温柔,唤醒睡梦中的我。

  半梦半醒中,趴在床边的窗台上,迷糊间,用还有些留恋疲倦的双眼看着窗外,那一切,仿佛还在梦中。

  一滴从屋檐落下的水珠,被微风的双唇吹到我额头,猛然惊觉,那树叶上闪烁的晶莹告诉自己,细雨它曾经来过。

  母亲起得很早,正在屋后那棵开满淡紫色花朵的木鸡树下采摘着清晨刚绽放不久的鲜花,她左手挽拿着竹簸箕,右手正在枝条上熟练的找寻着。

  “妈,干嘛起这么早啊?”,冲着不远处勤劳的背影,我轻声呼唤。

  母亲微笑着回过头,慈祥的走到我面前,关心的告诉我,早点起床能采到更新鲜的花,想到今天我就要回去,很舍不得,准备中午弄两个家乡的菜,让我好好吃一顿。

  早饭过后,母亲忙碌的准备着,我开始简单收拾起回家的物品。

  拿起手机时,忽然想到君,不知这两天他过得如何,开始寻思着带件家乡的小礼物给他。

  母亲正坐在桌旁,安详的从堆成小山似的木鸡花中挑出一朵朵剥着花蕊。

  “妈,我出门转一会,到镇上看看”,丢下手中的包,我打了个招呼准备出门。

  “皓,早点回来,吃了午饭早些走,晚了路上不安全”,身后传来母亲的叮嘱。

  “知道了……”,迈着轻快的步子,踏上下山的小路。

  路上,泥土还有些湿滑,沿着路旁杂草的边缘,一路崎岖的下了山。

  镇上,人流中,沿街铺子内玲琅满目的商品让我开始有些茫然,很多东西都是武汉有卖的。

  仔细找寻了半天,一无所获。

  怀着失望心情,踌躇的走在乡间小路上。

  踏过小溪上的石板小桥,潺潺流水声打乱了我的思绪。

  脚下澈澈溪水带着轻快的欢笑声,缓缓流向远方,也许它的归属不是江河或大海,但仍然那么欢畅,只因它曾经来过,发出过自己的声音。

  波光中,坚毅的石头吸引住我的目光,短暂考虑后,会心的笑了起来。

  脱下脚上的鞋,置于岸边,我小心的走进溪流中。

  脚丫踩在圆滑的石块上,流水带着山中的凉,从脚心一贯到心中。弯着腰,开始搜索认为漂亮的石头。

  翻寻了很久,终于如愿的找到四五块美丽石头,红色的像火焰,燃烧着,黑色的,带着玉白的条纹,像挂在墙上的水墨画,最爱的,还是那块虽然不起眼,但墨绿如心形的鸡心石,它可是花了很久才从乱石中刨出的。

  一路捧着石头,心里不断遐想着,想那个怪人应该会喜欢,但又怕他会笑我带几块石头给他,心思忽左忽右,只好安慰自己,虽然不是三峡水中捞起的,但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每一块石头,都应该是有名的“三峡石”。

  当手捧着石头走近家门那一刻,父亲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纳闷的问我捡石头回来干什么。

  “送人,给君的”,我坦然的告诉父亲。

  母亲听到我们的谈话,拢了过来,“皓,家里有些新茶,我等会拿给你,带过去给他,拿几块石头象什么话?人家会误解咱家人小气”。

  父亲也搀和着建议买条“三峡”香烟带给君。

  顶住了他们的压力,找了个结实的塑料袋,把石头小心的放了进去,装进包里。

  “爸爸,您在家也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我埋怨起父亲,每次家里找人帮忙或是送情,他总能第一个想到香烟。

  父亲不再唠叨,感觉有些无辜的撤到里屋去了。

  母亲忙着张罗起午饭,今天午饭特别早,能理解母亲内心的想法,她能说出最简单的道理,总是那句“晚了路上不太安全”。

  我帮忙收拾着桌子,二妹也凑过来搭着下手,从厨房里端着一盘盘看上去就可口的菜肴。

  饭间,母亲不断往我碗里夹着菜,她知道我喜欢吃木鸡花炒蛋,特意为我做了很大一盘,那花瓣把鸡蛋染成浅紫色,花中自然吐露出的淀粉把整盘菜显得格外晶莹剔透。离开家,在繁华都市,很难再尝到这样清香的美味。

  下午出门,父亲一直把我送下山,当上车回望时,猛然发现父亲沧桑的白发显得是那样多。

  “皓,到了打个电话回,别让我们操心”,身后父亲叮嘱的声音久久在耳边回响。

  一路风尘的赶往武汉,车快进市区时,窗外下起瓢泼大雨。

  有些犹豫的拿起电话,翻到“怪人君”那一栏,其实背都能背出他的号码,这样做,无非是为了给自己多点考虑的时间。

  鼓起勇气,终于听到那思念的声音,

  “皓,你回武汉了吗?”君关心的问。

  “快到了,在新华路客运站下车,外面好的雨,我又忘带伞了”,心中感到一丝惭愧,但还是坦白的告诉他。

  “离我家不远,这样吧!我们到候车大厅服务台碰面。”君主见的说,对于汽车客运站,他了如指掌。而我最不愿意的,是让他走进这片回忆的空间。

  “算了吧!我可能比你先到,还是在工贸大门口等你。”我第一次提出反对意见。

  挂断电话后,心跳得厉害,不知君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反正不愿他走进曾经两年守侯的位置。

  接着拨通家里的电话,对父亲报了个平安。我安全到家了,他们才会安心。

  出站时,雨打得身上能感到疼,把包顶在头上,慌乱的跑向工贸大门口。

  君还没到,摸摸身上衣服,已经湿透。开始在雨幕中搜寻熟悉的他,每把雨伞下,都是一种期盼。

  不久,见君打着把伞从街对面走过来,人还走在立交桥下时,我的心已经随着他的脚步开始慌张起来。

  君穿着双凉鞋,鞋看上去很新,一条七分牛仔短裤,配着件水红色T恤,十分休闲。

  他也看到台阶上的我,成熟走过来,带着关心的微笑。

  “刚到吧?看你淋的,听我的在候车厅等着,起码不会搞成这样吧?”,他的话带着关爱的责备。

  “我不”,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勇气,冲着他撅起嘴。

  他笑着伸手接过我的包,也许是笑我撅嘴的样子很难看。把包递给他的瞬间,感觉松了一口气。

  那把大伞下,是一小片没有暴雨,永远晴朗的天空,我们并肩走着,一时并无目的。

  “还没吃饭吧?对面有家餐馆味道不错,一起去尝尝?”君建议的说。

  没有回答,只是默默随着他,感觉自己象个无助的小孩,依赖着他的脚印前进。

  过了新华路宽阔的十字路口,君指着马路对面不远的位置说:“看到没有?不是很远吧?吃完饭雨肯定会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模糊雨帘中,看到对面的“小四川”。

  跟着他直接上了二楼,找张方桌刚坐下,服务员立刻拢来递过菜单。

  因为刚过五点,店里的人不多,君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皓,你想吃什么?”菜单递到我面前。

  “随便吧,你点,我什么都吃”,说话时,感觉他真的什么都能为我做主。

  君没看菜单,象背书一样点了三个家常菜,“鱼香肉丝,松籽玉米,外加川元汤,谢谢”。

  服务员忙碌的记录着,临走前不忘推销店里的酒水,和君异口同声的拒绝了她,人一走,我们相视着笑了起来。

  “君,你吃饭的时候不喝酒啊?”我好奇的问。

  “一般懒得喝,喝酒是要看心情的,再说这里酒贵。”他自然的回答着。

  “你跑到酒吧喝起来,从来没犹豫过,那里酒比这要贵多了吧?”怪人的怪,确实让我不能理解。

  “这里没有音乐,又没灯光,喝酒多无聊啊!”,他的“理由”让我无话可说。

  我低着头,有些想把石头从包内拿出来,有些迟疑,目光落到君脚上的新凉鞋上。

  “刚买的新鞋啊?”,我有意找话题掩饰着不成功的举动。

  “买了没有穿,今天下雨,正好派上用场,么提这鞋子,笑死人”他来劲的开始滔滔不绝。

  “我先买了,没对谁说,过了两天,见一个要好的朋友穿了双一样的,一问,刚买,告诉他我也买了双,两个人在街上笑着骂起来,TMD走遍江汉路,就这款打折最便宜,别克的,对折六十九。”他说着大笑起来。

  “有时候朋友的眼光一样,是因为时间长了,思想都一样”他解释着。

  是啊!就象刚才拒绝推销的酒水一样,是一种默契,我在心里默默认同。

  “君,你不准备找个工作?”,我关心的问他。

  “你知道什么叫失望吗?”怪人的回答让我又开始犯晕。

  “讲个故事你听吧?”,他笑着说:“从前有片很宽阔的海,因为有很多鱼游来游去,所以岸边聚集了大量的准备下海打鱼的人,管理这片海的人帖出告示,‘欢迎下海打鱼’”从他那张巧嘴里说出来,感觉象听童话。

  “问题是大家都不会打鱼,有少数胆大的人下海真捞起了鱼,旁边站着看的人开始跃跃欲试,于是各种船只都开进了这片大海,大肆捕捞,当然,聪明人学的快些,捞起了鱼,其他人于是更加努力的撒网,而聪明人要做的是,把鱼送上岸,接着下海捞”,他一边比划着,绘声绘色的讲着。

  “我就是聪明人那一类的”,突然,怪人把他自己讲进了童话,让我疑惑不解。

  “把自己当聪明人的,就是傻子!”君的话更怪了,前言不搭后语。

  “后来呢?”我感兴趣问,每次听别人故事,都喜欢问这一句。

  “后来,狂风暴雨来了,船都被打翻,不会游泳的人,全部淹死了,会游泳的,在海里挣扎着想上岸。”他的故事突然性太大,让我有些不惑。

  “那你呢?”我开玩笑问他。

  “我?会游泳撒!拼命往岸上游。”他做着游泳姿势,让我大笑起来。

  “这时候,海里又来了一群的大鲨鱼,疯狂的吞噬着海里游泳逃命的人,惨到什么程度呢?海变成红色了。”他的故事越讲我越不愿听了,因为马上上菜要吃饭了。

  “血流成海,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在挣扎,鲨鱼吃饱了要休息,大家利用这机会要逃生啊!”,他感动的讲着,仿佛他还在故事里那片海中。

  “帖告示的人开始在岸边互相商量起来,得出的结论是应该加强游泳训练,死人是正常的事情,关键在于不会游泳,和游得太慢。”他笑着讲。

  我感到纳闷,君的故事讲得太生动,让我不竟问了一句“那岸上的人见死不救吗?”

  “不救,他们又开始帖告示,‘欢迎会游泳的,会捕鱼的人下海捞鱼’”,他接着讲“这时候,岸边来了很多新人,觉得海里有鱼,他们有技术,带着网又下海了。”

  服务员忙着端上菜,看到那盘川元汤上漂浮着的元子,我就想到君故事中游泳求生的人。

  君好象不说完不会吃饭一样,不停口若悬河的讲着。我也很想知道结局,没有动筷子。

  “岸上有个叫‘受人与渔’的年轻人,真的很聪明,在这种困难的情况下,捞到了渔,”

  君讲得越来越悬乎。

  “什么受人与鱼啊?”,我问到,同时也打断了君连贯的故事。

  “很好理解,就是教人捕鱼的方法,比给人家一条鱼要靠得住”,他居然没考虑,顺口说出来。

  “旁边的人看到希望,拼命弄船往海上赶,想用学到的本领捞些鱼回,结果又是葬身鱼腹。那个叫受人与渔的,感到到痛心和绝望,因为所学无用,跳进了大海。”君停下了述说,一副无奈表情。

  “那你呢?”我最关心的还是故事中“他”的安全。

  “我?还好啊!游上了岸,但是没东西吃,把开始打上来的鱼吃了个精光,活了下来。”他悲壮的故事终于讲完。

  “吃饭吧!”我劝着故事中的“勇士”。

  “最后一句”,他坚持说着,“我吃鱼的时候,对岸上那些帖告示的人,是失望,只要有他们,不管将来能捞上多少鱼,只会吞噬更多的人。对曾经下过的那片海,还是失望,那是一片死去的海。海上仍然有游泳的逃命的人,很多都没有力气,漂着等死,只能愤恨,恨他们和我一样傻”。

  “吃饭吧,别恨了,那有那么多故事让你恨啊!”我玩笑的说着,为了让他能开心点。

  饭间,我没有触碰那碗汤,到是君,把它捞了个干净。

  “你不喜欢喝汤吗?”君吃完后,关心的问,“我看你不吃,就全部撑进了肚子,总不能浪费了”。

  他傻笑着,抹嘴那一刻,象顽皮的孩子。

  我摇了摇头,马上又点了点头,因为一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对他解释。

  晚饭后,君从荷包掏出柔成团的钞票,付了帐。和君一起时,没见过怪人掏出过钱包,但每次,他都能变戏法似的从荷包里掏出钞票,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机会一定送个钱包给他。

  出门时,雨快停了,麻麻的飘落着。

  到楼下时,我让君把包给我,准备把礼物送给他,他却坚持着送我进了家门。

  我打开包,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塑料袋,把石头拿了出来。

  “君,我带了些故乡的石头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说出时,感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君看到石头,愣了半天,然后用手抓起石头,非常仔细观赏着。

  “好美的石头啊!”,当拿着拿块鸡心石,他发出感慨。眼光中,不只是喜欢,似乎,他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君告别时对我说,其实已经想过很久,准备找个工作,开始新的生活。

  躺在床上,他的话让我久久不能睡去,更为那块,绿色的鸡心石。



                   七月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转雨



风雨过后的阳光,格外让人觉得刺目。

  走出封闭的楼栋,心中还带着昨夜的幸福。热辣的阳光,灼热烤晒着身体,同时也发酵着那份甜蜜回忆。

  老远看到恒子的小店,心中开始有些惭愧,来回得太匆忙,没来的及跟他带点什么,想想他平日总“姐”“姐”称呼我,更是有些不安。

  经过时侧头的瞬间,发现店里站着的是恒子哥哥,琢磨了一下,也许他今天休息。

  穿过小街,刚上大马路,十字路口,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打乱了心头沉思。

  顺着声音,看到一辆准备右转却急停的出租车,不停止闪着灯。在车头不远地方,一位骑自行车的中年人,歪斜着站了起来。

  那中年男人,是位送桶装纯净水的农村人,带着顶草帽,穿着件印了广告的T恤,远望去,只有一个感觉,黑。

  他没有摔倒,只因为自行车后部,改装了个很大的支架,两边支架上各绑着两桶满满的纯净水,所以只倾斜了一点,便把整个车给撑住了,而座板后,横着放置的那桶,由于车的倾斜,滑落到不远路旁,缓慢向人行道方向滚动着。

  出租车驾驶台左门开了,下来的司机个子很高,1米八左右,穿件黑色T恤,黑色西裤上系着那条皮带的扣,在阳光反射下,发着耀眼银光,加上带着的墨镜,看上去十分体面。

  送水工慌乱跨下车,追逐着小跑到路旁,拎起滑落在路边的桶装水。仔细看了看,又走回到自行车旁。

  司机摘下墨镜,重重一甩手,只听到门“砰”的一声,随着他火山爆发般的脾气被关上了。

  “你妈的X,么样冒长眼睛?不是老子刹的快,早把你个苕撞死了!”,出租司机走到送水工面前,破口大骂。

  “师傅,对不起,我也看到车了,水装得太多,刹不住”。送水工陪着小心说。

  路人开始聚集过来,围成一个小圈,关注着事情的发展,而我,也拢了过去。

  “你TMD逆行,找死啊!”,司机对着他发着脾气。

  “真的我刹了,实在对不起啊!”,送水工委屈的说。

  司机没有理会他,转到左边,弯下腰仔细看着车头,检查了会,一把揪住那送水工的衣服。

  “你跟老子过来看”,他把送水工拽到车旁,指着车头相撞部位说。

  那老实男人俯下身子,低头看了半天,用手摸了摸油漆,然后努力的解释起来“师傅,车子伤了点油漆,真对不起”。

  “把你的破车先推到边下去”,在司机呵斥声中,送水工把车推到路旁。

  路人好奇的围观着,甚至忘记头上还有一轮烈烈的太阳。

  送水工很快回到出租车旁,不时回头望着自己车。

  “么回头看了,你说么样个搞法?”,司机开始商量起来。

  “师傅,你说么样办吧?”,送水工无可奈何的说着。

  “老子的车几新你看到了吧?补个油漆最屁得一百块。”司机抬着头,跳动眉宇间,带着不屑神情。

  “师傅,我真没带钱”,送水工可怜的说。

  “没钱?”,司机火了,推了他一把。

  送水工踉跄的后退两步,刚站稳,一只手就开始在裤子荷包里摸索起来。

  “师傅,全部就十块,我都给你行吗?”,送水工掏出钱,一张十圆纸币,钱在他手中整理了半天,也没像个样,耷拉着脑袋,因为是湿透的。可能掏钱时太用力,荷包的衬布翻转到外面,舌头般透着气。

  “你妈X,十块钱,当老子讨饭的?你带十块钱敢出门?不怕轧死只鸡娃赔不起?”,司机恼火的咒骂着。

  这一刻,那个“鸡”字象针一样深深刺进心里,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称呼我们这样的女人为“鸡”了,很简单,在他们思想中,鸡是最便宜也是最贱的动物。

  回头看了看晴空下十字马路中央,它却是光突突的,很希望视线中能出现位警察,但是没有。

  因为事态的发展,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新走过来的小声询问着隔壁清楚事情发生的人,他们关注的,是事情的起因。

  司机没理会他手中那张钞票因汗湿的软弱,走到自行车旁,拎了一桶水。

  “没有钱,赔桶水,老子已经够便宜你了!”,他拎着水,冲着自己的车走过去。

  那送水工急了,用身体拦住司机,虽然他个子不算矮,但在那黑色身影前,显得格外瘦弱。

  “拐子,(武汉话哥哥)不能这样啊!回公司我得赔钱,算我错了,对不起你。”

  “冒得那个事!当我是讨饭的?这要得几个钱撒!够便宜你了,你要再拦到,小心老子搞你人的!”。司机蛮横的说。

  我偷偷掏出电话,把号码按好,只要那司机敢动手,就准备报警。

  旁边那些麻木的看客们,都习惯的关注着过程,没有人对这行为发出声音。很想站出来阻止,可是没那个勇气,有些害怕,心里却不停虚幻想象着如果自己站出,事情会如何如何发展。

  犹豫间,司机已经打开后备箱,把水放了进去,送水工无奈的把手放在后备箱里,努力想拿回那桶本来属于客户的水。

  “你再不松手,老子挎门的来,夹到该你背时啊!”,司机威胁着说。

  那双釉黑的手,胆小的缩了回去。

  后备箱的门,无情的关上了,司机进到车内,扬长而去。

  仿佛电影散场,看到结局的人群各自朝着不同方向散去,烈日下,只有送水工坐在车旁的人行道旁,看着自行车发着愁。

  被太阳刺痛的脸,热辣辣发着疼,内心不断发出自责,因为自己的优柔和懦弱,没能让那个为生活而奔波的人保住自己的一桶水。真是没用,连起码的勇气都没有。

  怀着抱歉的心情,我悄悄走了过去,从包内掏出二十圆钱,也许,这钱不能冲刷掉心中悔恨的惆怅,只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把钱递到他面前。

  他正低着头,突然看到眼前出现的钞票,有些诧异的抬起头,那双眼睛,还有些湿润。

  “拿着……,人没事吧?”,我关心的问。

  “人还好没事哦!小姐,谢谢你啊!钱我不要,你又没做错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算了,自己闯的祸,自己认。”他绑紧了后面剩下的四桶水,骑上车,匆忙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阳光下,目送着那不算魁梧的背影,我木纳的还拽着那张纸,连最后赎罪的机会,他也没留给我,感到身体发着阵阵虚汗,在麻木的看客里,也有我。

  路过公共汽车站,蓦然发现,候车的人大部分躲到广告牌后很小的阴影中,生活中,很多人选择阴影,因为那是,生存方式。

  站在阳光下的,是人性。



                  七月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有雨



雨,带着离别,哭泣着撒落,在这座钢筋水泥铸就成坚固的都市。

  上班路上,晴朗的天空下着太阳雨,马路表面被阳光蒸发的雨水,带着丝丝雾气向上蒸腾着。能感受到雨的蒸发,它正带着温暖湿气,回归到属于自己的天空。

  到公司楼下,正收着雨伞,“晶晶老婆”,一句熟悉的声音,从街上有些肉麻的传进我耳朵里,老八故意把手中的伞撑得很低,好遮住她那张脸。

  当她走近时,我用力拍了一下伞面,抖落的水珠瞬间四处飞溅。

  老八把伞歪到一旁,笑着骂起来:“黑老子一跳,你个小没良心的!”

  “谁要你在街上这无聊啊!”,我不平的数落着她。

  “算了哦!不跟你计较了,一直把你当老婆,过两个月我就当人家老婆了”,老八矛盾的说。

  “要结婚了?具体什么时候啊?”我好奇的问。

  “十月一号,酒席都订了,阳看过,是个好日子,又是国庆节,那天订酒都排队!”,老八收着伞说。

  “你一定要做我的伴娘啊!”,她已经替我做了主。

  “我听人家说做多了伴娘会嫁不出去的”,故意流露出着急表情,逗着她。

  “屁话,你做我的伴娘还怕嫁不出去?我把花给你撒!百分百中奖,我都记不清岔的做了几多次伴娘,不是一样要结婚了?”老八急了,开始讨好我。

  “逗你玩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看到她激动的表情,我说出真话。

  “好撒!你撩我,等你结婚那天,我不整你才怪”,老八漫无边际的瞎说起来。

  “别瞎说了,我还小”,嘴上强硬的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明天我就不来了,今天跟林姐交代一声,以后想听我瞎扯都冒得了”。老八严肃的说,很少能看到她如此表情。

  其实老八离开是幸福的,但不知为什么,却感觉心里有团气膨胀起来,堵得胸口发慌。

  上楼时,一直闷闷不乐。她也和往常完全不同,整个人仿佛没力气,耷拉着脑袋,在我前面歪歪斜斜磨蹭走着。

  分离就在不远处,虽然是美好的,但仍然感到忧伤。

  进门时,三号破天荒的来得比我早,守侯在门口的椅子上,眼睛盯着门外,老远看到我们,跑了过来。

  “老八,听说你要辞职不做了?这快?”,她询问着。

  “是的,马上房子要装修了,说好材料他负责,我管家里的施工”,老八点着头,解释着情况。

  “蛮好的事撒!我马上休息了,正好跟你过去看一下新房子。”三号乐观的说,我很清楚,其实她心里同样舍不得老八。

  “晶,等我下个月头过来拿工资时,请你们一起到南湖吃油闷大虾啊!”,老八有意把声音提得很高。

  “恩”,我点了点头,心里依旧难受。

  化妆时,静才气喘嘘嘘进来,映在镜子中的那张脸似乎不太开心。

  “过来一下,”静站在衣柜边呼唤我。

  纳闷走过去,她眼睛好象有些肿,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哭过。

  “想搬家了,刚才出门时做的决定,我要离开那个该死的人。”静的话让我顿时明白,那双眼睛肯定是哭肿的。

  “先到我家住吧!找到合适的位置再搬。”劝着静,她能主动离开,很让我欣慰。

  “还是你对我最好……”,静说着,声音开始发颤,即将哭出来。马上对她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静理会到我的用意,歪着头,用小手揉了揉眼角,抬头孩子般无辜的看着我,对她挤了下眼睛,才开始忙起自己的事情。

  刚忙活不久,姗就把静拉到一旁小声嘀咕着,不知道她们说些什么,只看见静不停摇着头。

  一点多,姗排第一位上了钟,她刚出门,老八立刻把静叫了过去。

  “她个小妖精又跟你说么事啊?”,老八边骂着姗,边问静。

  “她问我下班有没有时间,说有朋友请客去包房嗨,药和KING人家请,让我跟她一起去玩”。静坦白的说着。

  “个小妖精从来不教好的,你答应啦?”老八关心的问。

  “没有,我又不认识她那帮朋友,再说自己的事还没搞清白。”静灰心的说。

  “武汉这些时在搞严打你不晓得?你么去,让她一个人去玩,捉到罚死她,心里完全冒得数。二十八,以后少跟这小婆娘一起玩,么看她外面看得老实,小心把你卖了都不晓得。”老八小声对静讲着。

  我关心的走过去,劝着她,“静,不管什么事发生,都不要再去沾那些东西,答应我啊!”

  “看到冒,我老婆几贼,那些东西是挨不得的。”老八那张“臭”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静茫然的点着头,其实我心里清楚,只要她有钱,还会碰那些害人的东西,最担心的,是她形容的所谓“嗨大了”。

  曾经有次,和静一起玩的朋友三更半夜打电话来通知我去接她,送到楼下时,她发疯一样跪在人行道上,掏出荷包内所有的钱,分成两堆摆在身旁,然后好象看到鬼魂般叫嚷着,让人家把钱都拿去,只要不收她走。拖到家后,还立遗嘱似的说,让有空带着照顾她父母。那个夜晚,折腾得我终身难忘。

  正谈着,林姐进了房,笑着问起我们,“说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老八抬头看到林姐,马上客气的说,“我们在谈这些时严打的事,每天登报纸都看到了。”

  林姐可能误会了老八的话,保证般说,“你们放心,我们公司是不会有事的,要按时上下班,和平常一样”。

  老八倒机灵,知道林姐误会了,把她拉到一旁,开始谈起辞职的事。

  林姐听着开始点头,显然为老八的事感到高兴,刚听完,就小声说:“结婚那天,记得请我来。”

  老八笑得发出了声音,边答应着,边用背后的手对我们做着手势。

  林姐走时,装做严肃的通知老八,“今天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大家继续围坐在一起聊着天,不一会,大厅电话声此起彼伏响了起来,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不用通知,同事们都自觉的开始准备起来。只有那几张坐椅,静静蹲在房间中央,俨然成了绊脚石角色,不时有慌乱的人碰到后,用脚把它们踹到一旁。

  排到我时,冷冰冰通知去洗浴房,有客人洗盐浴。

  拿着小包装的按摩盐和一杯牛奶,敲响了洗浴房的门。

  “进来”,声音很小,象蚊子发出的嗡嗡声。

  进门时,洗浴床边坐着位看上去二十七八的男人,和其他客人不同,他没有睡在床上,而是坐在床沿盯着我看。

  “我是五十八号,很高兴为您服务”,我介绍着自己,也试探着他。

  客人并没有发表意见,我走到花洒龙头旁,把手中的物品搁到小台沿上,微笑着回头看他。

  他取下挽右手手腕的手牌,示意帮他一并放在台子上。

  还没开始帮他脱去衣服,他却有些急了,有些脸红的指着床上一次性塑料薄膜说“小姐,你能不能换一张啊!这上面有些水,怕是别人用过的。”

  其实每个客人洗浴完出门后,负责卫生工作的阿姨都会换上新塑料膜,公司有具体规定必须换。

  “您等一会,我马上帮着拿新的过来换,其实这上面铺着也是新的,只是有蒸汽滴在上面。”我解释着。

  他还是不太相信,皱着眉头摆手示意让换新的来。没有与他争论,我走出房间。

  当找到阿姨要塑料膜时,她唠叨不停,一再表示是刚换新的,直到我对她解释是客人多疑,才停下牢骚。

  走进房,换上新薄膜后,他才安心的躺下来。

  帮着脱去一次性消毒浴衣,露出白皙的皮肤,他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中等身材,但身体看上去有些微微发福,特别是肚子,已经开始隆起。

  拿着花洒调好水温,开始缓慢的冲洗着身体,他闭着眼睛,身体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一样。

  洗头时,能很清楚看到头发左边分的印记十分明显,肯定是留过很长时间。那双闭着的眼睛十分狭长,有些鹰勾的鼻子下,一张紧闭的嘴巴很薄,而兜起的下巴刮得发青,看不到一根胡子。

  当替他洗完穿好衣服后,那张薄嘴里嗡出很小的声音:“小姐,再帮我拿双一次性的拖鞋来,这塑料的穿的不舒服”。

  我拿起单,出房领了双新拖鞋,因为是纸的,帮着放到门口地毯上。

  他赤脚走到门口,穿上拖鞋,并嘱咐我帮着拿上手牌。

  拿着手牌,回休息室提起自己的小包,我走进并没关门的608房。

  他头枕着双臂,正躺着沉思着什么,见到我,笑了起来,那张生硬的脸笑得十分僵硬,看上去非常不自然,也特别假。

  “先生,您稍等一下,我出去打水,您要来一杯吗?”我熟练的问。

  他抽出枕在头下的右臂,摆了摆手。

  端着水再次进房,他已经脱下上衣,但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弓着腰,眼睛楸得很近,在床上找寻着什么。

  “先生,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要我帮忙找吗?”,放下手中的杯子,我走了过去。

  显然我的出现让他觉得有些唐突,他抬头看着我,慌乱的回答着“没……没什么,觉得床上好象有东西挨到背,有点痒。”

  我走到床边,用手拂拭着一次性床单,上面,什么也没有。

  没敢再碰他的衣服,自己躲到门后,脱下身上工作服,挂到小窗上。

  脱下他裤子后,发现那黑黑私处已兴奋的昂起头。

  含了口冰水,准备开始亲吻他的脖子。

  “这……这……不用了吧?”,他有些结巴的阻止了我。

  吐掉嘴里的水,心中充满困惑。

  “你先坐着,我们聊聊天。”他指着身旁的床沿,让我坐下。

  “小姐,贵姓?”,他不太流畅的问。

  “我叫晶”,我微笑着回答,但感觉到浑身不自在,脸上的肌肉似乎也有些僵硬。

  “那你多大啊?”,他带着虚假温柔的问。

  “今年满二十了”,我胡乱编着。

  “哪里人列”,

  “我啊?……湖南人”,用不太地道的湖南话回答着。

  “那你多大啊?”,我掩饰着,故意反问他。

  “我?今年二十八,属蛇的”,他回答的很利落。

  “对了,我开车来的,什么时候有空带你出去玩吧!”,他有些炫耀着说。

  低着头,正考虑该如何回答,突然发现他带着枚钻戒,看上去很大,闪亮发着银光。

  “带我出去,不怕你老婆骂啊?”,我有意数落他。

  他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一下慌了口舌,“今天出来是和……老婆吵架了,故意出来让她知道的。”

  曾经有很多客人这样说,不过是调侃罢了,眼前躺着的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我相信是真的。

  当我帮着戴上安全套时,他嘱咐我,只许用手帮忙解决。

  到钟前,他天南地北说了一大堆,话题总转到我身上,支支吾吾半天,却没有勇气问,其实听得出是想要我电话的号码,但又故做矜持,接着转过话题谈其它事。

  催钟的电话零声响起,和他匆匆告别,我走出房间,床头,还摆放着那两杯水。

  休息室里,遇到老八,好奇的小声询问她遇见过这种人没有,老八听后,夸张的前俯后仰,笑得流出眼泪。

  “遇到过哦!TMD怕老婆,又装有量,多半是靠老婆吃饭的”,她声音很大,我提醒让小声点,因为很有可能客人正在大厅接帐,会听到。

  “怕个鬼,你不怕,他还怕死,这种人,出门应该带个特制套子,找厂家订做,能把整个人都套进去!”,老八声音更大了,那爽朗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下班出门,我们几个和老八在街上依依不舍的道别,临走前,老八还不断提醒我和静,要离姗远点。

  转头和静并肩前行着,老远看到马路对面亲切的身影。静特别不高兴,有意放慢了脚步。

  君走过来,关心的问我吃过饭没有,我有心回头看了静一眼,君明白得很快,马上不再讲话。

  “皓,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晃吧!”看得出,静正努力克制着眼泪。

  她沮丧的拦了台出租车,消失在夜幕中。

  “她怎么了?”静离开后,君关心的问起。

  “分手,和她朋友要分手了。”我对君解释着。

  “你要多陪陪她,看她那失落的样子,我很清楚”,君好心告戒我。

  “真搞不懂静为什么会爱那个结了婚的男人,搞成这个样子”,我替静难过,也替她不值。

  “这才是爱吧?”君似乎自言自语,“搞不懂的时候叫爱,搞懂了可能就不爱了”。

  夜色中,他摇了摇头。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回忆着君的话,不停琢磨其中道理,想想自己,也没搞懂。

  思索着,渐渐迷糊……

  电话熟悉而响亮的音乐突然把我从半梦中吵醒,是静打来的,电话那边,她哭得很伤心。

  “皓,我很累,为什么……”,静不断呜咽,讲不出话

  “你在家等我,千万别做傻事”

  我穿上衣服,抓起提包,慌张走出家门。

  因为着急,关门时太用力,黑暗中,“砰”的一声,响彻整栋楼房。




                   七月二十三日 星期六 晴



     怀着不安的心,我赶往静的家。

  一路上,耳边回响着静凄惨的哭泣声,很担心她做傻事,因为确实她投入的爱过。

  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心里只想着能快些赶到静身旁,好陪着她,不停拜托司机,把车再开快点。

  拿起手机,拨通了静的电话,在我焦急的思想里,此时车轮绝对没有声音到得更快。

  “静,你千万别到处跑,呆在家等我,马上就到”,我带着哀求的声音开始颤抖。

  “为什么……他会对我这样?”,静呜咽的开始抽泣。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不知道他们发生过什么事,只能用最能安慰她的话开导着,虽然此时情况和我的愿望是天上地下,但这句话,起码能让她不至于做傻事。

  “皓,你在哪里啊?我很累,……又没做错事,落到这个地步”。静那绝望声音让我的心慌乱得随着路面上下颠簸。

  听着电话中哭泣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劝慰她,对着话筒,我竟然沉默了,只是心揪着疼。

  呆滞的拿着电话,考虑了半天,告诉静,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等着我。

  车到静家楼下时,灯光划破黑暗那一瞬间,我看到墙边蹲着的她,还有身旁搁着那半人高的蛇皮袋。

  慌乱塞给司机车费,顾不上等他找零,匆匆道了声谢,关上车门我直奔向路边的静。

  静看到我,茫然的站起来。没看清零乱长发下那张曾常常欢笑的脸,只听到黑夜沉寂中的哽咽声。

  “皓……”,静扑到我怀中,双手抱得很紧,头靠在我肩上,放声哭了出来。

  泪水很快浸湿了肩膀,我什么也没说,那柔弱身体依偎着,发出阵阵抽搐,我只能慢慢拍着她的背,用这种方式安慰着受伤的她。

  许久,静松开了手,但还不停抽泣着,一双眼睛肿得很厉害,我帮着向后捋了捋那耷在脸上已经湿透的几缕长发。

  “静,发生什么事了?”我关心询问。

  “他……他要我滚,骂我是……婊子,天生就犯贱”,静小声呜咽着告诉我。

  “为什么吵架?”我问静。

  “这些时球赛少,每天回来……,睡觉时他非要和我做爱,告诉他,很累不想做,他就开始发脾气,一天比一天脾气大,刚开始几天,还是闷着不做声,总是有意摔东西,后来骂些难听的话,我没理他,昨天,和他争起来,骂我是……婊……子”,静说着,又伤心的掉着眼泪。

  “他有老婆,不知道回去睡?个王八蛋”,我愤怒的骂着。

  “今天他要我滚,我就收拾东西,准备拿自己杯子时,他冲过来,把杯子给摔了。我骂了一句,他捡起地上的杯子朝我扔了过来,用手档了一下……”,静哭着,伸出右手,手腕上有一条很长的口子,正渗着血。

  “你不知道报警?”,我能想到的,只剩警察。

  “报警,警察也不会管,就算来了,我们都赌球,还有现在的工作……”,静还没说完,我就感到自己的愚蠢,人家是有困难找警察,而我们是再困难,也不能轻易找警察。

  “你们一起赌输了,不都是你跟着后面给钱?他负过责吗?就算只是开口找他老婆借,都不敢做,凭什么骂你?”,我愤愤不平的骂着。

  “出门前,他要我滚了就不要再回,我告诉他永远不会回去,死人冲过来朝着我的背,又使劲捶了几拳头”。静绝望的说。

  “走吧,到我家去,你东西都拿完了吗?”我劝着静,而心里只有一丝无奈。

  静可怜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准备去提那包东西。

  我抢着拎起蛇皮口袋,最熟悉的就是它了,每次搬家,自己都要装上好几包,在这不属于我们的城市,真正的家,就是几包撑得满满的蛇皮口袋。

  和静一起费力的把包衔回家时,已是筋疲力尽,洗完澡后,我找出创可贴要帮她把口子贴上,静说没事,贴了反而难看。

  和静躺在床上,灯光投在她那有些苍白的脸上,越瞅越怜悯。让她翻了个身,我帮着掀起睡衣,那白皙皮肤上,几片泛着青的印记,让我感到一阵痛心。

  跑下床,到抽屉里拿出红花油,帮她涂上后轻轻撮着。

  静的身体因为疼痛而轻微的抽搐着,她回过头看着我,关心的问她疼不疼,静傻傻回答说还好。

  也许今天还好,明天却会很疼。

  直到搽完药,她都没掉一滴眼泪。

  中午起床后,静起床就跑进浴室,照完镜子后问我,眼睛看上去还是不是很肿,带着点欺骗安慰她,已经好了很多。

  到公司上班后,发现冷清了许多,三号开始休息,没有了她与老八的一唱一合,整个房间感觉都很空寂。大家都各自找着自己的事忙活,只有柜门和同事们的高跟鞋发出不和谐声音,回响在耳朵里。

  姗疲倦的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发呆,两个眼圈很黑,一看就知整夜未眠。

  到晚上下班时,静和我同样接了四张单,她身心疲惫的跟着我走下楼梯。

  君和往常一样,在大门口对面马路上等候着,见到我后,兴冲冲跑了过来。

  “皓,吃了饭没有?耶?怎么没看到静啊?”,君关心的问。

  回头张望了一下,“在后面磨蹭,马上出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静没跟上我的步伐。

  “静,快点”,我朝着门口方向喊。

  “她没事吧?”,君问。

  “昨天晚上到我家睡的,那男人动手打了她”,我愤愤的投诉着。

  “男的打女的?”,君顿时愤怒起来。

  “嘘,小点声,静马上出来了”,小声提醒着他。

  “TMD这种男人也是人?要不要我找两个人修理他?”,君询问我。

  “算了,把他打一顿能让静好受些吗?”我否定了君暴力的想法。

  静从大门缓缓荡了出来,拎着她的手提包,搭拉着脑袋,无神的看着我。

  “静,陪我出去再吃一点吧?晚上没吃饱”,我招呼和她商量。

  “恩”,她小猫一样温顺的点着头,完全没有平日里活泼劲头。

  “我带你们去一个位置吃刨冰,绝对过瘾!”,君活跃着气氛,夸张的表情仿佛说的不是炒刨冰,而是山珍海味。

  “静,我好想吃刨冰,我们还是打伙吃一盘啊”,我逗着那只乖巧的“猫猫”。

  君把我们带到前进四路,下车后我四处张望回忆着。

  “静,我们和林姐一起来过,上次就是在这家吃的酸菜鱼”,我指着马路对面给静介绍。

  静愣愣的看了看,还是毫无表情发着呆。

  “这家这家,味道蛮好,”君象做宣传似的对我们说。

  顺着他手指方向,我看到一家名叫“阿里山”的冰吧。

  一行人鱼贯走进这不算很大的店子,找了个位置坐下。

  老板和善的走过来,是位年纪和君仿佛的男人,穿件黑背心,中等个,虽算不上魁梧,但精实的肌肉看上去十分健康,他对君打了声招呼。

  “你们认识啊?”,我问君。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原来是他父母经营的,我认识他时是在‘动感地带’健身中心,他那时是做健身教练”,君解释着。

  “现在他父母年纪大了,所以放弃了当教练,回来守着这家店”,君说着,把菜单递给静。

  环顾四周,这家小店装修十分简单,桌椅和一般快餐店大同小异,但不知为什么,给人感觉特别亲切。吧台内刨冰机不时喧闹的转着,冰花四溅。

  和静打伙点了一份红豆冰,没想到君也要得一样。

  “其实红豆冰最便宜,但我偏偏最爱吃他这里的红豆冰”,君幼稚的说着。

  看单时,我也注意到红豆冰是最便宜的,只要五块,到不是节省,每次和静吃刨冰,我们都衷爱红豆那甘甜味道。从来没有试过其他口味,是一种习惯。

  当那盘晶莹里带着白雪,堆成小山一样的冰摆在我们面前时,静不再闷闷不乐,那是种对往事的回忆,冲淡了她的不快。

  红豆覆盖在小山顶,被炼乳如胶似漆的包裹着,十分诱人。

  静和我拿起汤匙,在回忆中品尝着甜蜜感觉……

  吃完冰,静情绪好了很多,君提议一起去酒吧喝酒,静欣然同意。也许君认为,那里能让她短暂找到快乐。

  这次君没有带我们去“朋友”,他偷偷告诉我,现在静需要热闹环境,人越多越好。

  君领我们到了江滩,一家叫“焦点”的酒吧,依稀记得龙曾说过,君在这家酒吧大醉过。

  君好象回到自家一样,帮着安排了一个靠近吧台的位置,位置很特别,是不锈钢管搭建的小卡座,坐在小屋一样的卡座内,感觉整个人全被金属包围着,很有安全感。

  君点了瓶“杰克丹尼”,不时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君告诉我,大部分熟人是吧台上班的酒推,一起玩过骰子,因为“本领”高强,所以人家都认识他了。

  和静同时嘲笑君吹牛皮,他却一本正经的解释当年确实厉害,曾经在这里喝倒了三个酒推,而且绝对不逼人家喝酒,全是认赌服输倒的。

  “三打百威,喝到最后酒吧大厅打烊,转到包房接着喝”,他具体回忆着,让我们不得不相信,这怪人肯定做过。

  服务员过来帮着往冰壶内勾兑着酒,可能是因为和静在一起,我第一次品尝兑过可乐的“杰克丹尼”,和静碰着杯大口喝着,感觉不出是在喝酒,只是可乐在嘴里冒泡麻麻味道。

  不久,静开始迷幻的扭动身体跳起舞,君拿着纯酒,摇摆身体大口饮着,不停对我解释,这样叫做“慢摇”。

  喝过几杯后,渐渐感觉头开始发晕,强烈震撼的音乐刺激着神经,其它一切声音都听得十分弱,而讲话声音开始变大。

  “静,……你好些了吗?”几乎是叫嚷,我拼命询问着

  静摇晃着脑袋,搞她不懂是点头还是摇头。

  就这样,花了很长时间,三个人把那瓶酒干掉了。

  吧台中,一个丰满的女人穿着表演装 “三点式”,在中央钢管上秀起来。君拉着我们离开,他说,每次表演开始就是整十二点。

  走出门外,发现外面的世界原来是那么安静,脑袋里还嗡嗡作响,静和我的脚步有些歪斜,君孩子般走在前面,他逗我们,“有本事,你们走直线”

  静不服气,努力保持平衡向前迈起步子,在我看来,她走的全是曲线。

  君跑到草坪上,招呼我们过去,静半搀扶着我,走到草坪上。

  怪人突然躺了下去,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指向天空,一副开心表情。

  被他这举动感染了,加上酒精麻醉后的冲动,我和静也躺了下去,当背接触到草坪刹那,整个人突然感觉塌实了,起码只有地在转,星星亮晶晶梦幻般撒落在浅紫色的球幕夜空,那么静止,使思想变得坦然很多。

  “静,你恨不恨那个人?”,君大声说。

  “恨,哈哈,……恨不得杀了他”,静躺着,对天空大声发泄起来。

  “你错了撒!恨就证明你还爱他!”,君的话让我搞不懂,到是现在的静不会生气,她醉了。

  “那你说怎么办啊!”,我替静不值,大声对君宣泄着。

  “是……”,他想了一会,“遗忘,爱的反义词不是恨,是遗忘”。

  “忘,忘得了?你讲得好简单”,静愤愤不平驳斥着“我能为他做对自己都不会去做的事,旅游时钱用完了,把链子拿到当铺当掉,想都没想”。

  “那你快乐过没有?”君依然不松口,带着刺的话紧逼着静。

  换成平时,也许静已经泪流满面了,但今夜,她出奇的坚强。

  “快乐过,有用吗?”,静质问着君,吐露出心声。

  想想自己曾经的爱情,也感动过,笑过,最后无奈过。

  “TMD,我是看穿了,真的快乐是短暂的,只有痛苦是永恒的”君对天发泄起来。

  “你先说能忘的呢?”,静不饶人的问。

  “劝人不是我这样劝你说该怎么劝?”君急了,说出了心里话。

  “静,别听他的,该活就好好活,永远离开那个不爱你的人,”我态度坚决劝着她。

  “离开不代表忘记”,君没有了立场,醉熏熏胡说,仿佛往火上浇着油。

  我冲动的伸出手,用力掐了君肩膀一下,只想让他闭嘴,酒醉后简单的思想让我把他当成了静。

  君完全忘记疼痛,依然坚持说着,“你觉得当掉金链子不值吧?我就觉得值,不做点傻事叫爱情吗?”

  静没有做声,应该默认了君的话。

  “我知道你惋惜的不是钱,是付出过感情,但正因付出过才是真爱”君带着悲痛的说“和你一样,我也傻过,那年下雪的圣诞节,扮成圣诞老人,拿着玫瑰花,在她楼下等了一晚上,人家玩得没回,早上又跑到公司门口等。全世界认为这样做够傻,我却认为值得。那时她已经是我女朋友,这样做只是为了给她个惊喜,浪漫的惊喜。”

  君说出的故事,在电视剧中都很少上演,确实让我吃了一惊,矛盾的心中十分妒忌曾经陪过他一程的那女孩。

  “最后发现,爱情不是浪漫,是生活的责任,我也……哈哈……”君没说完便狂笑起来。

  “静,不要恨了,过去的把它忘掉吧”,我开导着她,其实很多事,说出来都简单,真正做到,很难。

  “付出了,不要求回报,象父母对儿女无私的爱,真的又有几人能做到?”,君小声开始自言自语,“等候,永远等候”。

  静和我顿时沉默无语,也许这一刻,君的话让她彻底想通了。

  内心开始挣扎起来,面对处处关爱我的人,竟然一时不知用何语言去表达,那句“永远等候,”更如一根冰针扎进心头。

  近在咫尺,我掏出手机,看着有些摇晃的屏幕,吃力的按下“写短信”,每个字,都是从心底发出的呼唤:

  《君,你不试着让自己解脱吗?沉浸于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里会很痛苦,坚强走出来,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也不要让爱你的人,担心……》

  没有烈酒,我想自己永远不会有勇气说出这段话。

  君的手机响了,他诧异的在荷包里摸索,嘴里还唠叨着:“这晚了,哪个发短信我啊?估计不是催费,肯定就是广告”。

  酒醉的他,看着屏幕僵硬了很长时间,那微弱亮光下,熟悉又亲切的脸上,闪烁着泪花。 



                        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当身旁睡着一个人时,会多一份责任感。

  早上刚入睡,静那电话突然开始吵闹的发出音乐,朦胧中感到电扇吹来的风都透着烦人燥热,躺在床上迷糊半天,它依然执著的唱歌,刺激着我已经放松的神经。闭着眼睛在床上胡乱摸索,半天也没找到让人心燥的电话。

  无奈坐了起来,发现身旁静还是那样酣甜在美梦中,有些气愤的看着她小猫般的睡姿,脑海中闪过玩笑的想法——如果此刻把她抬到江汉路步行街那铜竹床上,估计也不会醒。

  顺着声音开始找寻大清早让人不得安宁的根源,发现它竟然夸张的躲在遥远餐桌上,来不及穿上拖鞋,翻身下床后赤脚着冲到餐桌旁,拾起后打开翻盖,屏幕上显示着令人深恶的号码,冲动得有些想自作主张关掉它,转念思索,还是应该让她自己去解决。

  走到床边,用力拍了拍她那小蛮腰。

  “静,你的电话”,我大声叫唤着。

  她仿佛没听见,只是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下,趴着抬了抬手。

  “你的死人打来的,响了半天”,我平静的告诉她。

  静蓦然从床上爬了起来,迷糊中接过电话。

  再没有理会她,我解脱般倒在床上。

  静下了床,电话还在不停响,她往阳台上走去,好象回避着什么。

  下午起床时,拖鞋边竟躺着她的手机,捡起后发现已关了机。

  床上静正酣然梦中,能依稀听到鼻孔中发出节奏的呼吸声,这几天,她也够累。

  开始思考晚饭该弄哪几个菜。一个人住时,总习惯随便混过罢了,有静在一起却截然不同,也许是多了份责任,也许是两个人吃饭有个伴会香些,总喜在她面前欢露上两手。

  洗漱完后,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家门。

  楼外浑然是另一个世界,仿佛走进一个大蒸笼,虽然没有蒸汽,也烤得街上行人挥汗如雨,天空中的太阳,就是那燃烧的火焰。伏天的武汉,闻名的火炉。

  走在去菜市场的路上,我掏出手机,有两天没有接到他电话,也没收到一条短信息,让我变得喜欢胡乱猜疑,一个人时,爱猜测君心里真正的想法,反而有点后悔不该对他说出心里话,可能正是那话,会让他觉得害怕而故意躲避我。边走路边发着短信,只是关心询问此刻他正忙些什么。

  直到躲进菜市场那大棚阴影下,手里捏得发汗的电话也没吭个气,带着矛盾按下熟悉的号码,但听筒中却传来失望的外语抱歉声,和静一样,他也关了机。不由得更多了份焦虑。

  天真的想像起来,其实是安慰自己,猜想他可能和静一样还在睡觉,对于过惯夜生活的人来说,现在时间算是黎明前的黑夜,也许天黑后他看到短信会打过来。

  有些挂念的走进菜市场内,随着涌动人流前进着。虽然没有阳光直射,但大棚下依然十分炎热,火热空气中弥漫一股鱼腥味,还混着些卤菜香。脚下偶尔能踏过片片湿地,是水产品摊位前大盆中流出的水。可这些依然不影响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伴随着顾客们诚恳的讨价还价声,菜场内热闹非凡。

  “姑娘,要买点么菜撒!过来看看我的菜几新鲜哦!”,路过一家蔬菜摊,一位大婶招呼我。

  拢了过去,看了看面前的菜,那些番茄确实很漂亮,看得出她花过心思,把个头差不多大小的整齐码放着,金字塔般堆成一座小山。每个番茄都仔细抹过,透红里发着诱人的亮,看上去十分舒服。

  挑了个拿在手上掂量着,心里盘算该买多少。

  这时身旁挤来一位胖嫂,伸出手指着番茄询问:

  “番茄么价啊?”挨得太近,她胖呼呼的手臂贴到我,能感觉到冰冰的一股凉。

  “一块五一斤,几俏皮的东西啊!”,大婶自夸的回答。

  “涨得这狠?前两天来才一块三一斤,瞎说吧?”胖嫂埋怨的说。

  “这价格不高撒,不信你可以在市场里比,进价都涨了,进的时候又不让摘,回来把坏的一丢,伤了的又不能放,都留在家里自己吃,剩下的赚不到几个钱。”大婶努力的解释着。

  “那西瓜总不涨来,门口推在三轮车上的无籽瓜才卖五角,要不是做饭,真的不如吃西瓜去。”胖嫂联想的说。

  “么办列?活得都是为了这张嘴撒!”大婶半开着玩笑说。

  这句话可能让胖嫂听得不舒服,她也没吭个声,转身往其它摊位逛去。

  “姑娘,要几多啊?放心,这价格公道得很,不会让你吃亏的”,大婶笑着说。

  挑了几个不算很大的,放进塑料袋内,递给了她。其实刚过来看时,也准备还价再买的,听她这一说,却不好意思了。

  “一斤二两,你看撒!还多几钱。”大婶仔细盯着台秤上的指针说。

  掏出零钱递了过去,她接过钱时,嘴里保证说着:“回家复了要是差,你来找我,天天都在这里,其实做的都是熟人生意,我从来不会玩秤!”

  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是对着她微笑了下,也许下次来时,我就是她熟人了。

  准备离开时,那位胖嫂又转了回来,若无其事的在摊位前挑起来。

  逛了会,离开喧闹的菜市场,匆匆往家走去。

  当拎着菜打开房门时,发现静还在床上熟睡着,走了过去,还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菜。

  “静,不早了,快起来,吃完饭要去上班!”,我拍着她的小脸。

  静迷糊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呵欠,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一时还没清醒过来。

  “几点了?”,她坐了起身,懒洋洋的问。

  “起来啊!别磨蹭了!”我催着她。

  “都是那个死人,害我没睡好,”静愤愤的骂着,低着头在床上开始找寻手机。

  “先掉地上,帮你放到桌上了,个小笨笨”,我笑着问:“他找你有什么事啊?”

  “跟我赔礼呗,说这次做错了,保证以后再不会,要我原谅他。”静平淡的说。

  “那你怎样回答啊?”我关心的问,带着份担心。

  “跟他说算了撒,结果他还关心的问我这几天在那里睡的。”静伸着懒腰说。

  “告诉他找人借钱到宾馆住的,要他不用管,死人硬不让挂电话,害我在阳台上晒死了”,静抱怨的说。

  “你别又躺下了,马上给我起床”,带着分命令说。我转身走向厨房。

  在厨房洗菜时,静小猫般从身后一把抱住我,在耳旁小身问:“皓,你怎么猜到我准备接着躺下睡的啊”

  说罢,便闪进卫生间。

  对她的习惯,已经是一种习惯。

  刚把菜炒好放到桌上,手机响了起来,有些期盼的瞅了瞅屏幕,上面跳跃着醒目的“怪人君”三个字,思想里短暂考虑了下,应该如何说出打招呼的问候。静趁我分神工夫凑了过来,看到屏幕故意逗我:“朝思暮想的人来了哦!”

  她能说句成语出来让我确实汗了一把,但也说得太恰如其分。

  接通瞬间,激动的心反而平实了,虽没有预演,到更真实。

  “我刚起来,看到短信了,不好意思啊!”,君的口吻突然变得客气起来,却让我感觉到一份遥远。

  “到没什么事,猜你可能在睡觉,最近忙吗?”,我关心的问。

  “没什么忙的,家里蹲撒!”,君玩笑的说。

  “吃了吗?”他的玩笑让我又坦然很多。

  “没呢?等会出去吃”,他说。

  “过来吃吧?我做了菜,”其实家里的饭不是很够,但我还是很想他能来,尝尝我手艺。

  “改天吧?现在不早了,我想你亲手做的菜肯定好吃!过两天一定来,到时提前两餐不吃,到晚饭大吃一顿!”怪人夸张的说,虽然不是今天,还是让我高兴不已。

  静正扒着饭,听到我说,扔下筷子凑了过来,对着电话大声叫着:“帅哥,你口福好啊!难得我们皓下厨做菜,把我的专利抢了啊!”,她吃醋说完,又跑了回去。

  “别听她胡说,什么时候来,要提前告诉我啊!”,我期望着说。

  “礼拜五吧!这两天可能有点事,那天我早点来,可帮不了你的忙”,君诚实的说。知道他不会做饭,但只要能来,已经很欣慰了。

  挂断电话后,心情变得舒畅起来,但又有些复杂,也许有了希望后,等待中会让自己更加矛盾,拿起筷子一时不知该往哪个碗里伸。

  脑海中全是他名字,考虑那天该做些什么菜招待他,虽然是幻想,也让能感到甜蜜。

  静看出我心思,边吃着饭边开始嘲笑起来,

  “皓,我看你已经掉进情网了,会和我原来一样傻。你完了!”

  平时如果静对我开玩笑,我会马上捏她一下作为报复,但今天,她的话听上去却不是玩笑,好象句句都是由自己那颗不安的心迸发出来,只是她帮我说出而已。

  “静,朝思暮想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发着呆问。

  “朝思幕想,就是一天到黑想撒!歌里面唱的没听过?”,她深有体会的解释着。

  吃饭完饭,心里还惦记着此刻那个怪人会不会自己照顾自己,终于抑制不住思念,发给他短信《吃完了饭,你呢?一定要记得吃饭!》

  平时看到静如此,总认为很肉麻,但今天我这样,只觉得是最真实的思念。

  上班后,坐在休息室里,靠在椅子上,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愿说话。

  当爱走进心里,人会变懒,除了每分钟傻傻的思念,其它一切……已不再重要。



                    七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 晴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房间空气里飘荡着白烟,是身旁静吐出的,平时,她很少抽烟。

  静依在床头,用枕头当靠背,正寂寞的独自吞云吐雾,床边矮柜上,放着包“三五”香烟,因为没有烟缸,她拿了个一次性杯子,打了些水,原本透明的杯子却被染成灰色。

  不太习惯,清醒后的空气让人呼吸呛喉,嗅到烟雾竟然咳嗽起来。静察觉到,马上把烟丢进杯中,滋的一声,火花消失了。

  “皓,不好意思呛到你了!心里烦才抽烟的”,静抱歉的解释到。

  “笨笨,我没什么!只是有些不习惯”,我玩笑的说。

  “平时总是睡不够,今天却突然睡不着了”,静挠起头皮,皱着眉头说,“做了个梦,把我吓醒了,一身是汗”。

  “噩梦啊?”我猜疑着问。

  “不晓得算么梦,梦到和那个死人结婚。”静苦笑说。

  看着不再说话,低头沉思的她,心里很是不好受,同睡一张床,感情问题上我们中间却隔着一片海。

  起床后,静做什么事都显得无精打采,丢了魂似的,没有一句言语,看上去十分郁闷。

  饭间,她拿起筷子象在数颗粒,抿着小嘴闷闷不乐,我担心的往她碗里夹了一些菜。

  静有些诧异的看着我,目光呆滞的愣了半天,从嘴里吐出几个让我心疼的字:“皓,疼才开始啊!”

  “饭总要吃吧?”我好心劝着她,大道理我也讲不出,只能劝她好好对待自己。

  听到我的话,她开始努力吃起饭。

  失恋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我能做的,只有简单鼓励,真正能疗伤的,只有她自己。

  不敢在她面前提到任何有关君的事情,也不愿拿出电话发短信,只要能避讳谈爱的感觉,会让眼前这只可怜的小猫平静很多。

  上班前,静在镜子前换衣服,我偷偷走过去,站到她身后,看着镜子中可爱的脸。

  “皓,你看这套黑色连衣裙我穿好看吗?”她对着镜中的我说。

  “好看是好看,但颜色太暗了,你看镜子中那个可爱的吖吖合适这颜色吗?”我指着镜中的她,逗趣的说。

  “那我该穿什么样啊?”她无助的问。

  “等我一会”,我小跑到属于静的抽屉前,蹲下身打开后,一件件翻弄着,每提起一件,都能马上想象到平时她穿着的样子。

  找寻和思考后,我拎出条牛仔短裤,一件浅玫红T恤。

  “静,接着”我扔了过去,“换上它,肯定比那件黑色的穿得好看”。

  在我鼓励下,静换了衣服,那个曾经阳光的她又回来了,除了没有活泼的笑脸,一切和平时看上去一模一样。

  看着外表朝气的静,我开心笑了,那怕只是外表,也能掩饰住她内心的疼,起码同事们不会察觉出太多。

  走在去公司的路上,前方太阳已经准备下山,红彤彤的向大地撒着最后余辉。吹面而来阵阵微风,虽然带着点热气,依然觉得那也是扫去汗水的一丝清凉。

  静随在身后,和往常不同,她没打伞。

  “静,你伞呢?”我好奇的问。

  “可能掉在死人家了,这几天都是用你柜子里面那把”,静有些遗憾的说。

  到没注意她用过我的伞,不下雨,它总是躺在老地方。

  “你今天没拿?”我问。

  “算了,已经想开了,以后就这样晒,反正没人看,黑点就黑点”,她噘着嘴沮丧的说。

  一路劝静,让她到公司别再板着张脸,会让同事笑话,她到很乖,不停点头答应着。

  到公司时,休息室里除了化妆师,靠墙的板凳上,坐着位陌生女孩,让我感到有点吃惊,是位新疆女孩。

  看到我们,她大方的微笑了一下,这种自然,一时让我不知所措,只是傻傻的冲她点了下头。

  到衣柜拿东西时,不禁偷偷端详起她那张美丽的脸。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大眼睛,圆圆的,嵌在深邃眼眶中,如山顶湖水一样清澈,凹进的眼眶显得原本高耸的鼻梁更加挺拔,没化任何妆,皮肤却白得自然,鼻子附近点缀着几颗很小的浅浅雀斑,可能也是因皮肤太白才显现出,却有种不同寻常的美。头发中长,刚齐肩,卷卷的带着深黄,很象外国女孩。

  当同事们都来到时,她看了看手机,走出门,最近冷清的房间里一下炸开了锅。

  “我进来黑了一跳,以为是外国人哦!”三号休完第一天来,大嗓门让空气不在凝固。

  “来了几久啊?”她好象发现新大陆,问静。

  “今天才来的,我进来时也觉得奇怪”,静疑惑的说。

  “我原来上班的公司有过新疆小姐,你们有啥子奇怪的?”,四十六号发表着不同意见。

  “你遇到过,我还没有撒!新疆人真是象外国人啊!”三号感慨的说。

  “听说新疆小偷多,你们没看到步行街上几多新疆小伢都是三只手哦!”一号想得更远,话里似乎带着话。

  “老娘就不是好人,喜欢和坏人搞到一起,TMD坏人都讲胃口些撒”,三号故意讽刺着一号。

  “是哦!原来的新疆同事就很直,有回我跟客人扯皮还帮过我”,四十六感慨的说。

  她的话,让一号没有再做声。

  到是姗没讲一句话,独自到衣柜旁忙活着。

  不久,林姐带着新疆女孩进了房间,简单的介绍,让我们知道来了新同事后,匆匆离去。

  她的号码,是让我想念的老八留下,熟悉的八号。

  不知什么原因,我和三号都热情的对待她,也许,也因为那熟悉的八号。

  “八号,你叫么名字啊?”,三号开朗的问。

  “我叫XX古丽”,她用熟练而标准的普通话笑着回答,浅浅一笑,让我看到两个可爱酒窝。

  “好长的名字啊!这一哈记不住”,三号打趣的说,“我不能叫你老八撒!那是别人的名字,叫八号又觉得蛮别扭,你冒得其他名字?”

  “我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杨白兰”,她的回答让我明白了民族间名字的差异。

  “杨白兰,蛮顺口来,”三号赞成的说“杨白兰,我么样叫着觉得象杨白劳啊!”

  三号的玩笑把我们几个逗乐了,白兰自己也笑了起来。

  “随便叫吧!只要大家开心,其实原来有朋友也这样叫,算是外号吧?”她解释着,声音很动听。

  “只要你不介意,我就这样叫了,不喜欢告诉我,再想办法改”,三号直爽的说。“杨白劳,我是三号,大家都这样叫我,以后有事找我,就当你的个姐”。

  “她是五十八”,三号指着我说,“老实伢,叫她晶最好,我亲妹妹”。

  “别听她胡说,跟你开玩笑的,有什么不明白你直接问我们好了”,我友善的告诉她。

  “晶,林经理给了我钥匙,能带我去自己柜子吗?”白兰大方的说。

  把她带到老八用过的柜子前,帮着打开柜门。询问带了该准备的东西没有,她举起包告诉我,都在里面。

  化完妆后,静不停在耳边羡慕的说,白兰那双眼睛真漂亮,双眼皮不用贴都有。

  “我还是觉得你最漂亮!”我逗着孩子般的静,鼓励她自信一点。

  当房间里只剩下白兰和我时,冷冰冰有气无力的通知我到628上钟,人刚走,我立刻告诉白兰:“她再来通知你时,记得把东西带好,要是不清楚房间位置直接要她带你去。”

  “她怎么看上去那么凶?”白兰大声问,声音很响亮,让我大吃一惊。

  “她对哪个都这样,习惯就好了”,我小声解释。

  穿过大厅,我特意瞟了一眼冷冰冰,还好她和平时一样,在低头写着。

  敲响628房门,里面传来响亮的声音——“请进”,虽然响亮,却觉得是故作玄虚,因为大得有些夸张。

  推开房门,床上躺着位年轻男人,那张不算成熟的脸,更象是孩子。

  “我是五十八号,很高兴为您服务”。我介绍着,同时也观察他的动静。

  他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努力装出一副自然表情,拿起床头价目牌,掩饰着自己。

  “您稍等一下,我马上进来”,打了个招呼,我走出房间。

  一路上回忆着房间里那张脸,算不上稚气但很不成熟,尤其是那双不自信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年龄估计二十出头,只是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进房间后,他有些慌乱的放下手中价目牌,竟然对我打了声招呼“你好”。

  听口音他不是本地人,到有些湖南味,放下杯子后,我客套的问:“先生不是武汉人吧?”

  “不是,湖南人”,他的回答证实了我的猜测。

  当我为他脱上衣时,他显得很僵硬,似乎不知手臂该怎样从袖口退出,我只好笑着让他自己脱去。

  含着热水开始亲吻他脖子时,能清晰听到鼻孔中发出的紧促呼吸声,被中分头发掩盖住部分的耳朵泛着红,一双眼睛紧闭着,不是享受,好象是因兴奋而慌乱逃避。

  吐掉口中热水,含上冰水亲吻他胸部,那双平放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幅度很小,似乎是一个步骤停顿一下,经过几次停顿,最终触碰到我大腿,碰及瞬间,便嘎然停住了,我瞟了眼,挨着我皮肤的,是手背。

  那私处已经挺拔得立了起来,带着乌红色,昂起头轻微抖动着。

  我的嘴唇移到他大腿,能感觉到肌肉带着紧张的僵硬,刚吻不久,捋起的长发从耳边滑落,搭落在那大腿上,嘴唇瞬间被他抽搐的肌肉挤了一下,我赶忙抬头吐掉口里的水。

  还没再次接触,当发梢拂拭过大腿刹那,他一只手紧紧抓住我肩膀,伴随身体发出一阵轻微痉挛后,泄了出来。

  我慌忙下床,从手袋中拎出面巾纸,一口气抽出四五张,帮他擦拭胸前和肚子上带热的液体。

  “我自己来吧!”他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对我说。

  递给他手中剩下的纸巾后,我帮着把垃圾桶拿了过来。

  他抹干净后,有点羞涩的指着门上衣服,示意让帮忙拿过来。

  套上衣服后,走到门边摘下上衣,递给了脸还绯红的他。

  “你口渴吗?我出去帮你打杯水,要冰的还是热的?”我缓和着说。

  “谢谢你,来杯冰的吧!”他客气说。

  当他一口气喝完冰水后,似乎放松了很多。

  离到钟还有一段时间,便和他聊了起来。

  “你到武汉来出差啊?”我试探着问。

  “不是,过来读书的”,他挺诚实的说。其实也猜出几分,因为那双不太成熟的眼睛。

  “读大学吧!”,我微笑着问。

  “大三了,在武昌上学”,穿上衣服的他,到很健谈。

  “怎么玩到汉口来了?”我故意逗他

  “听寝室住汉口同学介绍的,吹得天花乱坠,好奇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现在放假了吧?怎么不回去啊?”联想到即将读书的二妹,我关心的问。

  “那都是大一大二伢做的事,车又挤,赶来赶去麻烦”,他滔滔不绝讲起来,仿佛打开话匣子:“每天跟着那帮撮汤锅子的室友,不是上网就是卡拉嚎春,晚上转了钟到排档把酒一喝,一天一下就混完了。”

  他话间带着湖南口语,我到听得懂几分,卡拉嚎春也就是卡拉OK。

  “大学门口晚上转钟还有排档卖夜宵”,在我想象中,读书的地方应该没有什么夜生活。

  “你有空跟我去看下子,完全不懂行”,他竟然讥讽起我来“武昌多数大学门口都有一条街,吃喝玩乐差不多都是二十四小时,旅社,发廊,台球,网吧,排挡……,能想到的都有,随便一说,都号称是‘堕落一条街’”。

  他的讲解让我脑海中联想到的,是很久前看过《古或仔》中,那片灯火辉煌,人蛇混杂的“铜锣湾”,而不是我印象中莘莘学子刻苦用功的神圣殿堂。

  “你读完了还可以继续往上念啊!总不能每天玩吧?”我关心的问。

  “还读个鬼,往上读?谁跟老师关系好,东西送得多,就推荐,女学生,要是长得漂亮,被老师睡过,机会也蛮大”,他的言语让我背后阵阵发出冷汗,心开始着急起来,短暂过后,我细想了下,也许是他不愿读书,胡编乱造哄我的。

  “你倒看得挺开啊!”,奉承说他。

  “不看开点,是跟自己过不去,你知道吗?北大前两天都跳今年第三个了。”他儿戏般说着。

  “跳什么啊?跳级?”我不解的问。

  “你真不知道?没看新闻?是大学生跳楼自杀,我倒是听得多,也不算稀奇事了,纺院今年还跳了一位,对外没透露,其他地区就不谈了,更多。”他的话让我感觉到一丝恐惧,心里已悲哀到极点。

  “这次跳楼的还是北大学心理学的,那些老师有水平,学生死了马上站出来发表一下申明,都是没人性的套话,不信走着瞧,还会有自杀的学生。要我当老师,肯定教育学生都象我一样看穿点,不管是感情,学习还是生活。混过今天在说。”他字正腔圆的说。

  到钟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紊乱的思绪,匆匆告别了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他,怀着不安的心,我走回休息室。

  坐在椅子上,我沉思许久,回想着他说的话,更坚信前面都是他胡编的,是为他不读书找借口罢了,即使同样环境下,总有刻苦读书的学生们。因为他们深知那学费背后的汗水。

  让内心无比伤悲的,是那风华正茂,有着大好前程却悄然逝去的学生们。也更让我,多了份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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